初次遇见黔明,约莫是在六七岁的时候,不过时日太久,我也记不大清了,只是,它在我脑海里成了别样的存在,挥之不去。
我所说的黔明,是座古寺,始建于明末,重建于清乾隆年间,坐落于贵阳阳明路,是我的家乡。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偌大写着黔明古寺的石坊后,是一座古朴而精致的寺庙,共有三个拱门,旁边两个小的不常开,常年只开中间那扇,不过它虽是所有门里最大的,却也是最狭小的,只因拱门中间还有一块花白石头,被雕刻过的,放在拱门中间,只余两条狭窄的小道。
再次遇见黔明,是在一款音乐创意短视频社交软件上,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正是我找遍贵阳也没找到的古寺,是我儿时记忆里的古寺,亦是与父亲同游的最重要的古寺。一开始,我不大笃定,直到我上网去搜它的内景,里面有一座与我儿时记忆相吻合的假山,心中便是一惊,内心的激动不言而喻,我盯着网上的图片看了很久很久,思绪便也跟着飘回了贰〇〇玖年……
我还是个稚嫩孩童,与父母到贵阳市区游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最后只剩我与父亲两人仍在闲逛,他带我行过南明河、登上甲秀楼,品读了一番历史余味,再沿着阳明路,来到香火气味扑鼻的古寺,他先是带我环绕着寺庙走一遭,我不理解他的意思,只是看见满目红墙上,黑色草书的南无阿弥陀佛叫人心静,遂没因小腿酸胀而哭闹。
“为什么要绕着寺庙外围走?”我问。
父亲低下头来看我,对我笑着:“凡事都要由表及里,哪有一下子就可以进入内里的?”
我听不懂,但也连连点头。
行至大门前,人潮拥挤,父亲拉紧我准备从中间那扇拱门进去,却被售票员给拦住了,说是要门票,具体多少我已然忘记,时间实在太久太久了……父亲一听见要门票,便拉着我往旁边站,我问他不进去了吗?他没回答我,一直站在一旁盯着过往行人,不多时,趁着人多,售票员正忙着售票无暇顾及旁人,便拉着我顺着人潮进了寺庙。
我一脸讶异,他倒神态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但他为了避免我以后学到他这样的行径,还是对我说了一句:“这样的行为不可取,但他乱收费的行为更不可取。”
我点头。
末了,便带我四处游逛,拜了佛祖,见了菩萨,祷告神明。我见父亲眉头紧蹙,拜得严肃,也明白大殿之上不能高声喧哗,便仿着他的模样,对着眼前的金樽大佛拜了三拜。
走出大殿,我被寺庙里的花园给迷住了,圆拱门后的小径两旁是葱郁的树木。不知不觉,我被佳境吸引,便脱离了父亲的手,踏入圆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圆亭,古朴而精致,精致而典雅,我无法用语言描述当时的情景了,便用当时的感受来说罢,进去只觉空气焕然一新,僻静非常,仿佛置身一片世外桃源,鸟语花香,满目绿色印得人眼也是这般葱茏。
像是人迹罕至,纤尘不染,又像人来人往,早已被这幽静掩盖。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父亲问我。
“这里很安静,好舒服!”我笑着应答。
父亲拉紧我的手,将我拉着往回走,兴许他不大笃定此处会对游人开放,还一直叮嘱着我,叫我不要乱跑,特别是这种密林,人贩子专会在密林给小孩子套上麻袋,而后带去卖掉,我听后只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敢再驻足,只是会偶尔回头,看看那个让我恋恋不舍的地方。
走出圆拱门,我眼前便有一座假山,是我方才走过来时,没有见到的假山,便有些疑惑,父亲看穿了我的疑惑,便说着:“你一来就朝着圆拱门过去,怎么会看见这里还有座假山?”
我没敢说话,而是仔细盯着这座假山看,很高,约有四面红墙这般高,假山底下是一滩从上汇集而下的水流,我望着流淌下来的水流,眼里净是讶异,我问:“为什么这个山是假的,还会有水流下来,这个水会不会也是假的?”
“假的?”父亲挑了挑眉,而后松开我的手去捧了一抔水,趁我不注意便将水悉数洒在我脸上。
“啊!爸爸!”我吵着上去就对着他的腰部一阵乱捶,而后他问我要不要到假山上去,我摇头,义正言辞的拒绝:“攀爬假山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我已经是6岁的大孩子了!”
父亲听了我这话,没有反驳,只是一直在笑,脸上挂笑之余还不忘登上假山,正当他登上假山准备伸手将我也拉上去时,寺庙管理员便走了过来,呵斥道:“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教着自己孩子爬假山?”
父亲被说得脸颊羞红,连连道歉便从假山上下来,牵着我灰溜溜地走开……
我在百度图片上滑到那座假山时,恍惚间看见父亲便站在那座假山上,眼里藏笑,伸出右手要拉我上去,再一眨眼,假山还是那座假山,只是再也没了父亲的踪影。
我如今倒明白了,即便岁月消逝,我的父亲也是个不老的少年,仍会在心中留有孩子心性,不过,不论他变成何种模样,都是我最敬爱的父亲。
黔明古寺,是令我久久无法忘怀之地,里面的假山,亦见证过父亲稚气未消。
经岁月更迭,风霜洗礼,黔明古寺犹在,只是,不见当年慈严父。我不会忘记那座假山,亦不会忘记,父亲如稚童般登上假山,脸上挂笑,问我要不要一起的那个稀松平常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