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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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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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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泪

母亲半躺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深陷眼窝,泪水挂在眼角,没有呼吸,睡得很安详。

母亲走了,那天是1999年2月18日,农历正月初三。

母亲临终的画面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都钻心地疼。

母亲一辈勤劳坚强,极少流泪。唯有的几次,我都历历在目。

一年级那年冬天的一天,我穿着补丁的棉袄,脚上的棉鞋湿透了,两个大脚趾头漏在外面,我瑟瑟发抖地回了家,母亲见状,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脱了我的湿鞋,眼泪个打个地往下落,母亲心疼坏了。我不怨母亲,她太辛苦了。

当天晚上,母亲找来许多旧布,将它撕成一条条,在大板凳上,用浆糊把布条一层一层糊在一起,晾干后,按照孩子脚大小,剪成鞋底,用麻线一针一针纳成鞋底,做成鞋,从此我再也没有穿过烂鞋。

我十二岁那年寒假,天气奇冷,鹅毛大雪一连下了几天,大雪封门。为了取暖,母亲在屋里墙角用树根烧火,我们兄妹几个,拿着红芋放在火里烤,不时用火钳翻动着,很快红芋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突然,大门被推开一条缝,寒风裹着雪花挤了进来,我赶紧去关门。

“妈妈!有个要饭子躺在我家门口!”我惊叫起来。母亲一骨碌站起来,冲到门口,“快!把他抬进来。”我们哥仨连拉带扯,将他拖进屋,准备抬到火堆旁。

“不能烤火,赶紧用雪擦他的手脚。”我们跑到门口,每人抓一把雪,在他的手和脚处擦了起来。一会儿,他醒了过来。“多可怜的孩子,这是谁家的呀?”母亲心疼地掉下了眼泪,这时,我们才仔细打量这人,不到二十岁,穿着破夹袄,冻成一团。母亲打来温水让他洗洗,又盛了一大碗饭菜给他,他饿急了,饭像倒进肚里。

“孩子,别急,还有。”他连吃了几碗,吃饱喝足之后,他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大通,从他的方言里猜出,他从陕西到安徽找亲戚,遇大雪迷路了。母亲找来大哥的棉袄,给他穿上,他执意要去亲戚家。他深深地向母亲鞠了一躬,母亲忙将烤好的红芋塞到他的衣兜里,望着他消失在风雪中。“多么可怜的孩子!”目送他走远了,她还在那喃喃自语。

读高二时的一个周日,我从学校回家讨菜,母亲掏了一盆咸菜,望着我说:“又背空一罐咸菜了。”母亲含着泪、眼睛红红的,我知道她的心思,她不是怪我吃咸菜太凶,而是心疼在外求学营养极差的我。我坐在灶下,将柴禾点燃,锅里发出“呲呲”的声音,却不见母亲,我急忙将咸菜倒在锅里,切了几个辣椒进去。母亲回来了,手里拿着几块豆腐干,她快速把它切小,倒进菜里,舀点凉水,盖上锅盖烀。等咸菜烀出香味时,母亲将油罐里仅有的油倒上,又用水涮了一遍倒在菜里,然后将咸菜装在大瓷缸里,扎好口,交给我。我不敢与母亲对视,怕她伤心。母亲那红红的眼睛连同豆干咸菜,激励我发愤读书,终于学有所成。

1999年正月初二,按照惯例,我们要去岳母家,我们在商议这事时,听到母亲屋里有响声,我急忙跑到母亲身边,原来这声音居然是母亲用干枯的手敲床发出的。一年前,医生判定母亲,活不过半年,母亲凭着顽强的毅力,坚持了一年。疾病销蚀了她的身体,耗尽了她的体力,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母亲向我摆摆手,我明白她的意思,大声告诉她:“我们不走,在家陪您。”她听后,眼神安逸了。

没曾想,年初三九点多,母亲含泪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喜爱的子孙们。父亲突然大哭起来,家人都跟着哭,我竟然哭不出来,妻推了我一把:“你傻了,妈妈这么喜欢你,你咋不哭呢?”其实,我的心很痛很痛。母亲是我的靠山,她一走,我突然感觉身后空荡荡的。在以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我常常梦见母亲。2008年4月5日凌晨,我再次想起母亲,泪水涟涟,起身执笔,《妈妈,我想对您说》写出了我的思念,浸透了我的泪水。从此,我心情不再沉重,从思念中走了出来,开始快乐地工作生活,这就是母亲最想看到的啊!

母亲的泪中有爱,有无奈,有不舍,更有为母则刚的坚强,它时时提醒着我教育着我。

(附:此篇2022年5月8日首发于《同步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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