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我咿呀学语的时候,奶奶常常把我扛在肩膀上,从村子的东头绕到西头,再从西头绕到东头。
每天总是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才能见到母亲一面,因为母亲终日在外劳作。
我记忆里最深刻的,是母亲头上系着的那条蓝色方形头巾,头巾的一角露出两片山茶花的图案,在风中不停的飘来飘去,宛如一朵朵洁白的云,飘飞在我幼小的童心里。
老家的前面,是一条笔直的公路,越过公路就是一个宽阔的杨树林,杨树静立在河滩旁边的草地上,一碧万顷,成了牛羊嬉戏的天堂,也成了我和小伙伴们成长的乐园。儿时的我,几乎天天和小伙伴们,在河边的杨树林里的空地上玩捉迷藏、滚铁环,下河捉鱼虾、捏泥人,用木丫做的弹弓打飞鸟,傍晚踩着水牛的脚印,沐浴着夕阳的余晖,一路唱着不着调儿歌回家。
为了将野外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我隔三差五地把母亲藏在花瓷坛子里的鸡蛋,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然后在杨树林生一堆旺火,把鸡蛋埋在热灰里闷着吃,小伙伴们人人有份,个个嘴上都吃得黑乎乎的一片,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相视而笑,爽朗的笑声传到了对面的山谷去了……
野外闷鸡蛋的事还是逃不过母亲的眼睛,母亲说那些鸡蛋是留着年底走亲戚家用的,鸡蛋不够一定数量就会有失脸面,说着说着便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扫帚就要教训我。
“不就是几个鸡蛋吗?还有个把月,鸡生蛋的数量还来得及!“顶着母亲的愤怒、唠叨,奶奶在旁边显然袒护着我。
“这不是几个鸡蛋的问题,小时偷针,长大就会偷牛,这娃仔以后还不无法无天?”母亲气得牙齿在打颤,接着就轮起扫帚对着我的屁股一阵猛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轻易拿家里的东西了,因为这一次挨打,我的确领会到了母亲的威严和持家的艰辛。我至今还记得奶奶当时安慰我的一句话:“你妈妈操持这个家庭的确不容易呀!”
上初一的那年冬天,我在学校得了重感冒,为了不耽误我的期末考试,母亲每天都要走十几里的山路,到学校给我送药送食物,周五下午放假回家休息,周日回校时母亲又全程护送我。还记得一次回校的当天下午,呼啸的山风侵袭着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山村,不一会,鄂南的天空中飘着鹅毛般的大雪,我的一双手完全冻僵了,不一会儿就完全一片麻木,于是母亲就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来回搓动,直到我两只手渐渐的暖和起来后,母亲又继续背着我的行李赶路。
跟在母亲身后,望着母亲在雪地里瘦弱的背影,我突然发现:母亲原来穿得非常的单薄,老掉牙的棉袄已破了十几个洞口,刺骨的寒风从洞口往母亲体内灌,风雪中的母亲全身颤抖不停。
我的心猛烈地震撼起来,鼻子酸酸的,眼眶里噙满了泪花。朦胧中,母亲弱小的身体顿时变得高大起来了,在圣洁无垠的大地上,母亲头顶那条蓝色围巾的一角,也随着苍白的头发在寒风中飞舞着,如同生命中一条励志的风景线,正承载着我内心的万千敬仰,浓缩在我的记忆的长河里。
母亲是一条河,我无法逾越沧桑岁月留给她太多的苦难,母亲是一面旗帜,永远飘扬在我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