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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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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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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土

   一

当金鸡潭还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浅浅的河面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块。这种凝结的速度之快,甚至连河神一下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象鼻叔是冲着河神来的。他摸着黑来到了金鸡潭的一个河滩边上,平时这里都是村里人挑水洗衣服的闹地,他要趁着天亮之前完成与侄儿大虾还愿的差事。

与其说是还愿,倒不如说是化恶消灾。因为大虾昨天下午已经被公安的警车带走了,大虾娘第一次看见儿子戴上铮亮的手铐,当时就晕倒在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象鼻叔是金鸡潭出了名的喊神大师。平时村里的大人小孩,谁闹个小病小痛的,他一般都会在晚上半夜时分,接受主人的委托,向山神、土地庙或河神,恭奉酒肉和香纸,以换来神灵的庇护并保佑主人的太平。

还愿时,象鼻叔一边烧香,手里一边摇着一个铜做的铃铛,闭目养神一阵后,嘴里就会发出一串让人听不懂的话语,乡亲们称之为“神咒”,只有某路神仙大咖才懂得它的意思,这似乎又与人们潜意识里的某种信仰沾一点边缘,可最终却没有人具体去考究过,它的鼻祖到底是何方神灵。

乡里人都非常信象鼻叔这一套,有时候也弯打正着管用。吃大食堂的那一年,大虾的爷爷,因患胆结石断了气,停在木板门上已经大半天了,硬是被象鼻叔一阵乱七八糟的喊叫和那悠悠的铃响起死回生了,活到了分田到户的那一年才离开人世,足足多活了20多年,因此象鼻叔便成了四乡八邻的喊神大师,还愿之术闻名遐迩。

象鼻叔手里那悠悠的铃声,村里的老中青几代人都已司空见惯了。

这一次象鼻叔又把铃铛摇得格外的响,村子里听到声音的孩子们,就表现出特别的警惕,这种声音好像就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了一样,格外的沉闷,格外的刺耳,里面似乎夹杂着很多不和谐的声响,隐隐约约中,孩子们都用被子蒙住了头,连粗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真的有什么鬼神光临到自己的家里并带来灾难。

这种违忌,甚至连象鼻叔都无法解释清楚,充其量他只是某个神的一个化身,或者是在神的媒介里充当了某一种信仰工具而已。

他的这个行当,用象鼻叔自己的话说,是集责任心和爱心一体的一个乡村职业,象鼻叔一边敬畏人心的同时,也一边敬畏神的力量,他在为别人还愿的这几十年里,他有一个切身的体会就是:真善可以还原生命!

平时,象鼻叔走村串户的时候,那个铃铛总是随身而带,这就显得他的身份与“喊神大师”是名副其实的。

与大虾还愿完以后,象鼻叔接连打一串哈欠,懵懵懂懂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金鸡潭被笼罩在低沉的冷气里,村前那条弯弯曲曲的马路,完全被季节封冻起来了。

        二

金鸡潭座落在朝阳洞脚底下一个回水湾的旁边,是村里大队部一个核心的位置。

金鸡潭旁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最深的地方超过了两个成人的高度,上游是一个堤堰,水流的落差足足有两米,因此湍急的水流,往往在进入潭边的交界处就形成了一个个漩涡,大的漩涡足可以把一条玩水的牛卷入潭底,深不可测。

河岸边,屹立着一座石像,从远处看,是一只硕大的公鸡,而且头顶的红冠清晰可见。传说这只公鸡是山上庙里的一只飞蛾转世来的,因为它是惩恶扬善的化身,在旧社会村里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在大白天,石公鸡肚子里会吐出一担又一担的大米,供村民度日。到了晚上,石公鸡就到村里的田间地头啄害虫,承包责任制落实后,帮助村里勤劳的人民开始过上了富裕的日子。

石公鸡是村里人的福神,是人们心目中的济世英雄。

大虾姓刘名小军,是在石公鸡对岸长大的,十六岁高中毕业后参了军,79年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荣立三等功后退伍回乡,被安排在村里当了民兵连长,前几天还组织了民兵实训练打靶,训练成绩受到了乡武装部的表扬,正当他开心与恋人二霞单独相处的那一晚上,村部他保管的三八式步枪被盗了2支,而弹药却毫发无损。于是,金鸡潭破天荒的大事发生了,第二天大虾顿时懵了,他万万没想到,因一时的疏忽,竟为自己的前途带来了灭顶之灾。

大虾作为直接看护密室的民兵连长,对于这次几十年不遇的责任事故人,的确应负不可推御的责任,公安局对他的审查也就顺理成章了。

“要是文革时期有这种案例,绝对脑袋瓜子没有了!”

“偷枪的事在电影里常见,在现实中是头一次!”

“管什么不好,非要管枪!”

“这可玩命了,什么可以丢,人民的枪丢不得呀!”

“年纪轻轻的,走了不该走的路!”

“原来是英雄人物,这回不知变成啥家伙哟!”

“谁这么大胆,政府的枪也敢偷,简直不要命了!”

“关进去容易,出来就难啰!”

“大虾这次黑锅要背到底呀!”

 ……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在议论,因为这样一件天大的事就发生在眼前,不信也得信,不想说也要说一句,这些推断都是善意的,又是客观存在的,人人都有言论自由的权利。

其实,村里人都在为大虾捏一把汗。

金鸡潭日升又日落,不平静的事总能让时间给平静下来。

屈指一数,大虾被审查一个月了,可失枪案八字还是没有一撇。

人们似乎又联想到了鸡公石,希望村里这唯一的大神显显灵,还原失枪案的真相,象鼻叔每晚都把铃铛摇得叮当响,吓得孩子们半夜里都不敢入睡,可事实上,大虾还是没有解救出来,案子还是没着落。

县里、乡里来金鸡潭调查失枪案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都打着长长的省略号离去了……

“嘿嗬…嘿嗬…”金鸡潭放竹排的匠人,把卷入漩涡中的竹排合力用绳子、铁钩往岸边拉,沉重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金鸡潭正在发生变化。

金鸡潭的土地僵化了。

     三

二霞几乎都是隔一天就往关押大虾的县看守所跑,因为她有个远房的表叔在里面当看守员,送去的多半是大虾爱喝的山鸡汤,胜过家里养的鸡,二霞表叔只做了个顺水人情,二霞要是问案子的事,他只是习惯性摇了头。

“莫提公事,莫提公事!”

二霞不再为难表叔了,道了谢,急忙又赶回金鸡潭,她在村卫生室上班,有好多病人还在等着她看病打针。

一想到那晚和大虾在一起的时候,二霞总是心有余悸,平日大虾都在村里过夜,偏偏那个晚上离开了就出了这要命的事。

至今,二霞还记忆犹新,大虾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细致,那个密室她也去过,和其它的房间似乎没有两样,一桌一椅一木床而已,连里面放有枪支弹药她竟毫不知晓。因为大虾是守口如瓶的,对她从未说过 ,那么谁会在那晚钻了空档盗走了枪支呢?而且是下半夜,莫非真有江洋大盗光顾?

二霞不信,但她又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枪是当地贼偷的,因为除了公事以外,大虾极少与周边的人来往,下了班不是在密室看书就是往二霞家跑,他人缘在村部极好,与村干部的关系非常融洽,上班爱岗敬业,积极完成上级的任务,保密工作又做得慎密,工作两年几乎都没有出现差错,两年都被评为先进个人,还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到底是谁断送了大虾的前程?

二霞不敢想,憋了一肚子火,不知往哪里发泄,倒是大虾更遭罪了,因为失职至今还关押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小房间里,她想哭,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这有用吗?象鼻叔那么有本事,都换不来大虾的太平。

可二霞的坚强及对大虾情感上的执着,最终也只能顺着命理的轨迹往前滑行,她坚信:好人会平平安安!

年关临近了,二霞又急着给大虾送棉衣,她感到从河对岸吹来的风特别的猛,又特别刺骨,她一双手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于是将手捂进棉衣里取暖,坐在去县城的班车上。

从金鸡潭上空飘荡的缕缕炊烟中,她再一次感觉到这片土地离她越来越远并渐渐地陌生起来,她仿佛是一个异乡人在体会梦游的生活,体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二霞在车上颤栗着,在苦难的生活中瑟瑟发抖……

    四

疯子刘在大虾的案件还没有结论的时候,从外地回到了金鸡潭,所有的怀疑对象都直指着这位窜乡走户的流浪汉。

疯子刘原是村里的一个民办教师,在长达八年的教书育人的生涯中,曾经受到乡亲们的敬佩,尤其写得一手好字,在颜、柳传统的书法基础上,还创新出来了一种软硬兼并的方圆书法体,作品在省市里得过大奖,县文化局曾多次找教育局要人,就在调令下达乡里当天一个阴云密布的晚上,他竟然出人意料地中了风,卧床不起,再也回不到他留恋的三尺讲台上了,在乡里邮电所上班的女友也忍痛离开了他。

以后艰难的日子里,疯子刘忍受着病痛的磨难,在村里老中医的济世药方下,半年后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了。他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劳动能力,生活非常困难,蓬头污垢的靠捡一些破铜烂铁去卖来维持生命,偶然也开口说话,但不流利,结结巴巴的,听的人半天也无法判断他究竟说了什么,他只和村里的熟人打招呼,向人打招呼的笑容深不见底,仿佛旁人总有一种要取笑他、伤害他的意图。

“刘老师,你吃了么,今天到哪里发财?”

“吃过了,红薯……南瓜粥 ,我去天国取经还没完呢……!”

一百人问,他都千篇一律一个答案。问的人省事,他的回答也省事,于是问的人各干各的事去了,他便开始漫无目的地行走江湖。

以前大虾在村里当民兵连长的时候,疯子刘也多次去找他闲聊,说白了是想在大虾那里弄上一顿好吃好喝的,吃完后就立马消失了。大虾同情他,因为他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失枪的那天晚上,有人曾见过疯子刘在大队部找过大虾,终因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便扫兴离开了。

在失枪案陷入扑朔迷离的时候,人们终于想到了疯子刘,尤其是出事当晚看见过疯子刘去找过大虾的证人,迅速到乡里报了案,很明显的原因是大虾出事后,疯子刘一直都不在金鸡潭,身上有重大的嫌疑。

“你老实交待,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你有没有去找过当时任民兵连长的大虾?”公安局的执法人员正在审讯疯子刘。

“去…去过…,我…我…没有吃…饭…”疯子刘如实回答。

“你见没有见过大虾那里的枪?”审讯人员又开始了第二个问题。

“见…过,小时候玩…玩的枪,两支!”疯子刘很干脆。

“是什么做的?“这是问题的关键。

“小…小树枝做…的…”疯子刘很认真。

“现在在哪里,拿给我们看!”审讯人员穿追不舍。

“早…早丢掉了,不…信…,你…可问…问大虾”疯子刘一脸的认真,看来他还不知道大虾出事了。

“你这段时间到什么地方去了?”审讯的问题还不少。

“去天国…取…取经去…去了,还…还吃了红薯…南…南瓜粥”疯子刘又回到患病的状态,一脸的憔粹。

……

审讯持续不下去了,派出所的吉普车将疯子刘送回了金鸡潭,还给了他半袋大米,因为在刚才回答问题的最后,疯子刘的嘴开始打颤,嘴角的白泡沫横飞,人弯弯斜斜的站不稳,便断定是没有吃饭很饿的状态,此时嫌疑与无嫌疑都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他没有作案目的。

“真是无稽之谈,连疯子还捞上了好处……”报案的证人在切齿议论。

报案人的良知真的被狼吃掉了!

失枪案还是不了了之,金鸡潭还是被沉重的冷气包围着。

疯子刘带上大米,又开始了去他乡的江湖行走。

      五

鸡年对金鸡潭的男女老少来说,应该是一个吉祥年。

除夕夜,家家户户的屋角都点燃了结巴松树劈成的柴火,只见村里的夜空一片通明。

这样的不夜天一年只有一次,村里过年的风俗,小孩子们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呼朋引伴地提着纸做的灯笼,挨家挨户地去道喜,因为村里都是大家族的刘姓,因此大人见了都显得格外亲切的同时,似乎还夹杂着一定比例的亲情,孩子们讨玉米花吃,讨薯片薯糖吃,孩子们还没回到自家的家门,小肚子早已撑得圆鼓鼓的了。

象鼻叔膝下无儿无女,近不惑之年还是光棍一个,虽然他有一门不错的手艺,有吃有喝,但精神上却似村前那块窑沙地一样贫脊不堪,终年长不出一根活鲜的草来。他往年都是同大哥大嫂还有侄儿大虾一起过年,可如今,硕大一栋分有东西两厢的跑马楼,显得空荡荡的一片寂寞 。

自从大虾出事以后,这栋老屋似乎变成了一个风干的古董,更不见昔日的高雅和辉煌。

在除夕夜,象鼻叔尽管准备了一些年货和零食,可提灯笼的孩子们就是绕着他家的大门而过,因为在孩子们幼小的童心里,象鼻叔家里没有热闹的气氛,没有年味,甚至听不见屋里油锅炸豆腐的声音。

人是奇怪的物种,总爱在人多的地方凑热闹。

大虾娘蜷缩在墙角里,一边添加柴火,一边流泪,往年这个时候门庭若市,串门的亲朋络绎不绝,如今,只有孤寂和痛苦陪着她过年了。

象鼻叔把一些肉食恭奉在堂屋的香炉前,除夕夜他是不会摇铃祈福的,他痴痴地盯着香炉上飘起的浓烟出神,平时在众人面前显摆出来的那种阳刚之气已荡然无存了。

人活着就是活在精神上,任何物质的欲望都无法占据它灵魂的宝座,人在灵魂在,人去灵魂自然消亡,万物皆空。

大虾事出意外,这种意外给他一家人带来的是精神上极大的打击,一家人痛苦地生存着,行尸走肉。

大虾是象鼻叔大哥二十年前过继给象鼻叔的继子,这种风俗都是口头亲授的行为,不立合约和字据,这样就使得象鼻叔在传宗接代这个说法上,有了真正的人生意义。

其实在象鼻叔传统的观念里,“不孝有三无后最大”这句话强烈地刺激着他,他在心里骂,骂过发明这句话的古人祖宗十八代,他不喜欢听到这句话,并讨厌在这句话上高谈阔论的人,无论是文盲还是书生,他都拒之门外并视为敌对。

象鼻叔知大哥水牛剥了一通宵的花生,喝了一通宵的米酒,大虾妈也陪了他们哥俩一通宵,叹了一通宵的气。这家人的守岁夜,是在昏暗的大马灯下度过的。

金鸡潭的除夕夜,到了凌晨五点便开始热闹起来。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各自的家门口,对着蒙蒙亮的天凝息屏视,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心里充满了对新年的祝福,并祈祷在来年风调雨顺,幸福平安,老人有人照顾,年轻人多挣些工分,小孩子有书读,异乡的游子能早日回家。

人们在新年这种朴素的愿望,是对生活的基本要求,用象鼻叔一句话说:连死人都知道要吃一顿饱饭才能过奈何桥去阎王殿报到,那么人活着在自己的土地上能解决温饱、医疗和读书问题,这本身就是这个社会的造化。

象鼻叔虽然“三句话不离本行”,但说出了乡亲们的心里话,老支书给予象鼻叔高度的评价一一终于说人话了。

金鸡潭人热爱着脚下的土地,尽管这个春节依然还在寒风凛冽中。

     六

春节过后, 大虾因失枪一案,最终被法院以渎职罪判了有期徒刑3年,秘密押送去了省第二监狱服刑改造。

二霞只与大虾订了婚约,但她毕竟还没有过门,更不适合去大虾家里住,大虾的爸妈及象鼻叔早已将她当自家闺女一样看待,尤其在大虾出事后,二霞对大虾的感情不离不弃,想方设法减轻因横祸给一家人带来的痛苦,左右邻居都看在眼里,说二霞是个重感情的姑娘,看病的时候都去村里找二霞,没有把她当外人看。

乡卫生院要在每个村里委派一位年轻的卫生员到省医学院进修,二霞因工作表现突出取得了提名的资格。可在填表时,栏目上的“婚否”一栏成了她的一个心结,村里好多夫妇都只订过婚而没有拿到结婚证,而派出所照样为其子女上户口并默认双方的婚姻关系,这次招人,上面的规定必须是末婚的,二霞只能在上面填“未婚”,她不能因为对大虾的感情而荒废了自己前途,这也是她提升自己的一个好机会,她相信大虾一家人会理解她的。

表格送上去了,二霞在县里为期一个星期的业务考试中,通过了各项考核,一个星期后收到了省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金鸡潭在冰天雪地的季节中,迎来了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人们的笑脸象山坡上初放的山茶花,正呼吸着春天的气息,点缀着大自然的勃勃生机。

“雪化了……雪化了……”

山里的孩子们,在野外放着纸飞机风筝,把声音传到了很远的山谷。

二霞过了元宵节就要去省城了,金鸡潭的村民自发组织并募捐到了一些钱粮,在老支书的引领下,几百号人来到村里前面的马路旁边,为村里第一位大学生送行。

二霞爹感激涕零,把头嗑得叮当响,他吩咐二霞一定要学好专业,学好后将为乡亲们解除病痛和疾苦,努力回报乡亲们,当一个有良知的乡村医生。

二霞坐在去省城的班车上频频点头回应老爹,并不停地挥手向乡亲们致谢,直到班车消失在乡间小路的尽头。

压抑了一个寒冬的土地,在历经岁月霜风雪雨的浸袭中,渐渐恢复了感知,凌空的阳光,渲染着契机和活力,在它宽阔的心膛里,激起了无限的渴望和勇气,当种子犁耙在呼吁它的时候,金鸡潭的土地最终松开了双臂,和一切和谐的生命拥抱在一起。

解冻土地的是头顶幸运的太阳,还有金鸡潭颗颗朴素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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