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杰
料峭的深冬来不及卸去厚实而笨重的装束,而草塘周围的山峦、村庄,树木则在迎春花的摇曳里,渐渐地舒展开了筋骨,欣欣然睁开了睡眼……
浅绿的草塘里,几只老麻鸭例行早出晚归,叽叽呱呱的仰天长啸似乎在搅动草塘的一池春波,风皱的涟漪一圈圈向塘岸扩散,在晨雾里,草塘一片迷茫。
这晨雾里,似乎多了一些欲盖弥彰的色彩,我猜不出心底的一抹春光何时能散发出一番好心情来;在这自我隔离的日子里,总该对这隔墙草塘的一切不能忽略吧,除年前闲暇垂钓一次外,草塘周边的鹁鸪及一些活跃的未名鸟此时已激发起了我内心无穷无尽的遐思,而几只寻常的鸭子,只不过是心灵上一个很浅的眼线罢了。
草塘径直遥对我卧室的飘窗,飘窗的钢化玻璃总是湿漉漉的,这显然与当下的潮湿的气候有关,也与这若即若离的晨雾有关。
我等待窗外的晨雾散去已经好久好久了。鸟鸣声清脆入耳,却隔着茫茫的雾气,什么也看不见,但这鸣叫声分明是从草塘那边传过来的。
在满眼余光里,我依稀能看见在飘窗旁边墙的一角,还缠着一只遗落的纸飞机,是旁边握手楼昨天早晨一个小孩从对面阳台飞到这边来的,纸飞机上面隐约看得见一个“春”字,字的笔画歪歪斜斜,却释放着一个路人皆知的信号,这与我心里积蓄的念想同出一辙:欲透过窗外的迷雾期待灿烂的春光。
其实, 我内心装着一个草塘,装着一个企盼已久的春天。尽管草塘就在视觉里不远,而春天毕竟还隔着眼前一层障碍物。
窗外的雾气漂浮着、翻滚着,这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和智慧,如同墙角上缠着的纸飞机一样,暂时到达不了要去的远方,只能静静地窝居在墙角,等待风的到来,等待苦苦寻觅的春光来临。
“对面的叔叔你好,你弹的钢琴曲很好听,我每天早晨都在听,我最喜欢听《打靶归来》和《脑瓜疼》,我想在期待中守候爸爸妈妈的归来,我爸爸妈妈都是穿上了防护服、戴上口罩去驰援武汉的,我爷爷的微信里隔一天才收到‘一切平安’四个字,他(她)们一定在不久就会平安地凯旋归来……”对面楼房的小男孩在呼喊,声音从对面楼房直飘到我的卧室。
对面的小男孩显然是在同我隔空对话,尽管这种对话的方式有些特殊,而在这非常时期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为了等待晨雾散去,我将钢琴从客厅移到了卧室,我的确在弹奏自行改编的《打靶归来》,我这半生不熟的旋律,似乎在准备迎接抗疫英雄的凯旋而归,包括小男孩的爸爸妈妈,还有……
“小朋友,只要你喜欢听,我每天早晨都愿意弹几遍,直到你爸爸妈妈平安归来好吗?”我把头伸出了窗外,向小男孩回话。
“好,太好了,也请叔叔顺便照顾我的纸飞机,它一一在你窗外的墙角上……”小男孩有些伤心,声音与刚才比似乎低了一个八度音。
“放心吧,你要听爷爷的话……”我的喉咙里也像堵了一团棉花。
静,这样一个大白天又回归了平静,平静一直重复着,重复着!
窗外的雾渐渐地散开了,我不再沉迷在微信朋友圈“你安好我无恙”的祝福里,只好把注意力精力集中在咫尺以外的草塘。
终于,草塘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一抹春色正浮现在草塘里,清风徐来,水波荡漾,塘边树影,斑驳陆离;天空有一缕缕耀眼的光芒倾泻在水面上,晶莹闪亮的波光远远地反射在我的眼球里,激活了我心灵深处久渴的狂澜,一瞬间,春光烂漫!
我意念里祈愿的春色和草塘的一池春光已合二为一,在充盈着大爱的抗疫日子里,我远在湖北的老家,也正和大自然这迟来而并没有缺席的春天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