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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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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酱油

与我这个年纪相近的人,孩提时期大多有过“打酱油”的经历。

计划经济时代,大部分生活必须品都是凭票供给,根本没有选择物质的空间,只有少量的佐料和腌制品能适量购买。比如食盐和酱油,作为居家生活最普通、最廉价的调味品,用得较多,需时不时的添补。大人们忙于生产和家务时,无暇顾及家务,常常派孩子们干这些“叱鸡赶狗”的事情。因此,路上经常能看到提着瓶子、罐子打酱油的孩子。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去“打酱油”的,大约是在5~7岁的时候吧,孩子们走路比较稳,提得起酱油瓶子或罐子,认识钞票,并能进行简单的数字运算和知道回家的路,大人们才让你去打酱油。如果能顺利的把酱油买回来,钱账无错,就意味着你可以帮家里干活了。这也是孩子成长路上,迈出的重要一步。即便是现在,有些老相识遇到一起,除了日常问候外,还会问:“您家的孩子多大了?”,“哟,几年不见,会打酱油了吧”。大人们都风趣地把能不能“打酱油”当作儿童成长的标尺。

我不记得小时候曾有过打酱油的经历,大概是哥哥、姐姐们代劳了吧。可垸里的胡二小,总喜欢去打酱油,有时候他家的酱油还没有用完,就开始吵着去打酱油,而且每次打完酱油回来,口里总唅着糖果到处显摆。吴医生家的“鼓眼”却不这样。他比我小几岁,提着酱油瓶子的脸永远是那副被欺负、被屈服的样子。有一次,好不容易看到他欢欢喜喜地左手拿着五角钱,右手提着酱油罐子,口里不停的念着“一包烟,五分钱的酱油,两分钱的糖”,“两分钱的糖,哦!”,嘴角边还挂着得意的浅笑。没走多远,就遇到垸里在挖排水沟,他把钱塞进裤兜里,先看了看沟的宽度,然后往后退了几步,加快脚步向前冲了几步,口里喊着“1-2-3”跳了出去。沟不宽,但挖出来的泥土堆在沟边,形成了一道障壁。他的一支脚跳了过去,另一只脚却落在沟里,酱油罐子也摔到了沟边。当他狼狈地爬上来后,惊魂未定地看了看酱油罐子,又看了看排水沟,哆哆嗦嗦地裤兜里掏出钱来,摸着脑袋:“喔嚯,买什么东西都忘了呢。”这件事自然成了垸里的笑话,以至多年以后,垸里的人遇到“鼓眼”时,仍在问他“你的酱油打回来了吗?”。

这些妙趣横生的童趣,真实、朴素,每每回想过去的岁月,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大事外,许多的生活琐事依然藏在记忆深处,细节仍可辨识。那时的物质虽然匮乏,但仍能收获属于自己的那份快乐。

依稀还记得,我们打酱油的地方是供销社的副食店,在街的中间。店里很暗,柜台刚好平我的人头,柜台上摆着装满糖果、柿饼、麻花的玻璃罐子。那些糖果都是蔗糖切成的小块,外面裹了一张印花纸片,除了甜味外,没有其它的味道。大门左侧贴着柜台处,有一口大酱油缸,黑黝黝的,旁边的墙上挂着三种撴子,是竹子做的,容量分别是二两、半斤和一斤的。里面的几口大缸则盖着竹片和篾编织的盖子,还有几个装辣萝卜、大头菜、榨菜的坛子,口小,肚子大,里面腌制的东西,像是永远也拿不完一样。打酱油的营业员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很热情,总是笑呵呵地与人打招呼。店主任则是一个不拘笑颜、阴沉沉的干部,好像从娘胎出来就没笑过,一副苦大仇深的阶级斗争脸。不过,以几分钱的酱油交情,很多人都认为犯不着与他发生一场语言鏖战。另一个年纪很大的老营业员,对人虽然很热情,但他的手总在颤抖,一撴子酱油在他手里洒得不少,大家都戏称他是“酱油手”。

还记得有一次,一个男孩踮起脚扒着木柜台说:“打酱油!”

营业员问:“打多少,一瓶还是半瓶?”

小男孩挠挠头,想了想:“半瓶,留一分钱的糖果”。

 “好的,小机灵鬼”营业员打开木质的缸盖,酱油的香气就散发出来。他熟练地从墙上摘下一个半斤的撴子,在瓶口上放了一个白铁漏斗,然后把撴子伸进缸里提出来,撴子里就盛满了喷香的酱油。接着把撴子在缸沿上刮一下,缓缓倾斜撴子,带着沫子的酱油就沿着瓶壁缓缓流下,发出清凌凌的响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小男孩的眼睛则紧紧的盯着,一直没离开过撴子,生怕洒了一点。打完酱油,小男孩递上一毛钱,拿起2颗糖果,欢天喜地提着酱油罐子跑了。

岁月悠悠,现在的孩子们再也不用提着瓶子打酱油了。但想起那些提着瓶子打酱油的孩童,拿着几分钱左顾右盼的情形,难免会滋生出一些莫名的惆怅。

(图片来源于网络)

     2020年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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