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蓑笠人
依然记得那个叫故乡的地方,有一条美丽却名不见经卷的小河。两岸绿树成荫,杨柳堆烟,水草丰美,清澈见底。温柔的河水轻轻流过,水草会摇动着纤细的腰身,像少女的群舞,偶尔有各种鱼儿轻拂它的肌肤,犹如情侣般的亲密。河上有很多称作“划子”的小渔船,只容得1-2个人,轻便、快捷,和自称为“讨邺事”的渔民。下雨的时候,女人在船尾“搪浆”,男人肩背着水罐,头上带着比田间劳作农民更大的圆斗笠,穿着蓑衣,露出前臂紧实的肌型,站在船头或用鱼叉杀鱼,或扬臂撒网。蓑衣、斗笠就像一帧泛黄的旧年画,承载着历史和渗透其中的记忆。
蓑衣和斗笠,多合称为蓑笠。在江汉平原地区,蓑衣大多用麦秆和棕榈皮(民间叫蓑草)编织成厚厚的像衣服一样能穿在身上用以遮雨的雨具,分为上衣与下裙两个部分,上面的叫“蓑衣披”,颇像古代妇女穿的坎肩儿,不那么圆的领口,前开襟,有细细的棕绳可供系牢;下面的叫“蓑衣裙”,很像现代女子穿的吊带裙,用两条棕绳吊在肩上。但裙腰宽大,可随意摆动,方便主人迈开大步走路,攒足力气挑担。蓑衣从领口开始,棕榈片一片接一片,一针一线缝制成衣裙状,往下就结成菱形的花一样,自上而下织成斗篷的形状。下摆的棕毛要让它自然垂悬,领口与衣襟用薄嫩棕片包边细缝,最后缀上系带和扣子,里面要光洁,外面要平整、美观,穿在身上与头上的斗笠配合使用,用以遮雨。
抛却隐逸的气息不谈,蓑衣作为农耕时代的记忆,曾是务农之人的必要装备。而乡村道上穿着蓑衣赶着牛群的牧童,总把一管缠绵的委婉笛声传入人的耳鼓;穿着蓑衣在微雨中插秧的男男女女,像朝圣一般对着大地,满眼是收获的喜悦,或扶着犁,赶着牛,赤脚踩在水田里耕田。正所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记忆中随处可见牵着牛,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行走在田埂上的牧童,水田里赶着牛犁地的庄稼汉子,在稻田里插秧,蓑衣紧紧裹着脊背的农人。雨水、露珠滴在蓑衣上,顺滑的流走。没有现代雨衣的束缚、闭气,蓑衣的制作给予了四肢关节最大的动度空间,有利于生产劳动。
唐代柳宗元《江雪》中描绘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画面时常可以看到。特别是守“瞄铮子”的人,独坐船头眼睛盯着渔获,雨水顺着斗笠的边缘滑向最低处,成一条雨线落入随处。拖网捕鱼时,穿着蓑衣的妇女用木棍有节奏地敲打着船邦,形成的共振频率使鱼群慌乱,四处撞网。鱼群的“噗通”声和木头的撞击声,是我听到的最原始、朴素的交响乐。
斗笠状如畚斗大小,故得其名。是遮阳光和雨的帽子,有很宽的边沿,用竹篾夹油纸或竹叶棕丝等编织而成。在中原农村,几乎每家每户家中都有斗笠。编织斗笠行竹篾条其实就是经纬交织,有点类似于织布。从顶部开始向五个不同方向织,因而斗笠的眼全是五边形,并在夹层中间铺上布料或粽叶,这样可以防水。但我所见过的斗笠有强烈的地域分隔,由于长江、汉江、洞庭湖的分割,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使用斗笠最多的地方,居然没有完全一样款式的斗笠。所谓的“奸黄皮,绞孝感,又奸又绞是汉川”并非对汉川人的褒奖或诋毁,而是对斗笠形状和做工精巧的总结。由于江汉平原雨水充沛,降水量大,汉川人做的斗笠斜面较大,有利于雨水滑落,顶部收工处尖细并用木楔插入,使得整个斗笠紧凑严实,斗笠的边缘用篾线绞边后结实耐用,外面刷一层薄薄的桐油,美观实用。晴日,在箬叶与竹篾之间,在细若线的缝隙之间,斗笠与阳光呢喃。雨天,水珠顺着斗笠的边缘,落至簑衣之上,沙沙作响有着,无可比拟的快乐与安稳。
在农村,根据天气和劳动需要,所带的斗笠也有所不同。渔民在船上打鱼摸虾“下壕子”、“下卡子”,开阔的空间没有什么可遮挡阳光,斗笠如同簸箕;而田间劳作时带的斗笠要小得多,弯腰扯草、插秧、收割都不方便。
今天的斗笠已成为美化的道具,顶斗笠似乎已经没有了感情,再也找不回那份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