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

    草的翠绿，为大自然增添了一份清新的色彩，草是大自然最朴实的诗篇，是生命的赞歌。

   “羊吃碰头草，老牛吃嫩草，马无夜草不肥……”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乡俗语，道出了草的重要性。“民以食为天”不假，家禽更是以草为天，为了让自家养的家禽有足够的鲜草吃，打草是我童年常干的活计之一。

那时候，不止我家穷，家家都穷。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吕梁农村，是社会主义集体制年代。大人们天天去地里劳动忙着挣工分，去迟了记半工，虽然看似生产劳动抓得很紧，但秋天分得粮不够糊口不说，还欠下大队不少口粮款。家里养的猪、鸡、兔等家禽喂不起粮食，大人们抽空打草供不上家禽牲口吃。于是打草的任务就落在了我们小孩子的肩上。

从我记事起，我家就养着鸡和猪，五六岁时，奶奶就教我打草，给家里养的猪和鸡吃。

因为年龄小，奶奶给了我个小篮子，吩咐让到家附近的脑畔上打草，那时也不懂那种草能不能吃？第一次打草，见草就打，打满挎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着奶奶定会夸我，想到这里，回家的步伐加快了。

回到家后，奶奶说我打的不是草，是臭蒿，人和牲口都不能吃，只能晒干当柴烧。

打那以后，我就多了个心眼，跟着大人们认识各种小草。知名的不知名的认识了不少，甜苣、苦菜、灰调、辣麻麻、甜蒿、臭蒿、蒲公英……知道了各种草的属性和用途。

每年清明节一过，气温回升，雨水充足，野草野菜如雨后春笋般地猛长……三月三的艾草受到了故乡人的垂青。

三月三早晨，男劳力早早起床去打艾草，故乡民间传说三月三的艾草如同灵丹妙药，有治腰腿疼的功效。把这天打的艾草晒干，絮成艾毯子绑在腰间或腿上，能除湿解痛，治腰腿疼病。平时打的艾草辫成艾草辫晒干，夏天早晚放在屋内点燃能熏死蚊蝇。

暮春初夏，是打草的季节，每天放学后回到家把书包一扔，院子里顺手挎上柳条筐，拿上编织袋，叫上三五玩伴，上山打草。

来到田里，苦菜是首选，先挑苦菜，为什么呢？听大人们说苦菜有泻火凉血解毒的功效，人和家禽家畜都能吃。

其次打蒲公英，蒲公英开着金黄色的小黄花，招来蜂飞蝶舞，好看极了！蒲公英不但牲畜爱吃，人也能吃，也有泻火解毒消肿的功效，人体起来的疙瘩，抹上蒲公英汁，立马就能消肿。

看见马齿草茂盛，赶快下手，马齿不但可以喂家禽，而且也是一味好中药，把马齿草在开水锅里煮一会儿，煮过的汤汤洗脚能治脚气。

看见喇叭花粉嘟嘟开得鲜艳，令我迷恋！我一定会打，这种草用来喂鸡，大鸡小鸡都喜欢吃。

为了打到更多的草，我从这块地跑到那块地，趟过河，跳过梯田堎，遇见过蛇，碰见过野兔，挨过雨淋，这些困难都挡不住我打草的决心。

打草是个力气活，小草易打，大草两只手并用也拽不起，为了打大草，随身带镰刀，挥镰是个技术活，挥镰时不能低，低了就砍在地里的乱碎石上，刀刃就会豁口，提得太高了，效益又太低了，只割了点草尖。

人体有毫毛，地皮长毛草，地见草亲，草见地就热，草和地就这么纠缠了一年又一年，从没断过……只不过有的地草多，有的地草少，有的地里长这草，有的地里长那草。这就如同人，一人一个脾性。

时光到了八九十年代，中国农村走上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路线，我家地里的草如同诗人白居易笔下的诗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干活最多的仍是打草。狗不嫌家穷，草不嫌地贫，再贫瘠的土地也有草，甚至我家那块离天最近的地，草也能爬上去和星星聊天，和月亮对话，嫦娥把最私密的悄悄话儿都告给了那块地里的草。

写下这些文字，我不禁感慨起我们这一代人的艰辛;年青时要与父母承担养家的责任，年长时要承受望子成龙盼女变凤以及为子女成家所带来的经济压力，正如妹妹所言，这辈子都为别人了!没办法，正如故乡人常说的一句话:“世上最数活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