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难忘的油灯

那盏难忘的油灯

我记得大约在三四年级的时候，当时的学校是建在一个“关帝庙”里面的北屋里，有东西两个教室，我在西面的教室里读书。

学校在离我家二里路的焦佐营，我是焦佐村的。我们两个村在那时候是一个大队。在关爷庙的那段读书时光，留下许多懵懂且美好的记忆。同学们大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除了上课外，就到处乱跑，三三两两一伙，想着法捣蛋淘气。

曾偷过蔡老头的瓜，摘过董老汉的梨，喝过黑老头用瓷罐子从井里打上来的“井麻凉水”。因逃课去看唱戏搭舞台，被老师罚站，因抢粉笔头让同学把手指踩得流血，这一桩桩一件件仿若昨日。而最难忘的是每到冬天上夜自习时都需要每人准备一盏油灯，作为路上和看书写字的照明设备。

那是七十年代，物资还很紧张，大多家里没有多余的油灯。忘记是那个学生的家长，发明了用费墨水瓶制作油灯的法子来。在瓶盖中间钻个小孔，找一个废旧轮胎上拆下的“气米墩”，瓶盖上下用螺丝上紧，在“气米墩”中间的孔里，穿上用棉花捻成的灯芯。条件好的灯里灌的是煤油，条件差的只能用柴油了。

两样油的差别太大了，煤油灯的灯头燃烧时发出的是白光，气味很小。而柴油灯的灯头是红黄色的暗光，灯头上还冒着黑烟，气味呛人。在灯旁待久了，鼻孔里都是黑色的油泥。明知道不好，但我只能点柴油灯，因为那时候生产队上浇地用的是柴油机，想弄点柴油是不用花钱的。

到了夜自习时，我就会顺路叫上一两个同学一路同行。因为在经过一个长巷时，路北空地里建有一个“墓丘”。这个“墓丘”矗立在离路边几步远的样子，四周长满了各种杂草，虽已枯萎，遇到刮风天，会发出瘆人的娑娑声，给这个地方平添了一股阴森之气。此丘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围裹着的墓砖都被风化的失去了棱角，借着光线隐隐约约都能看见里面的棺材来。我们越害怕，越发禁不住地都每到这里要往哪“丘子”看。大家疾步而奔，恨不得飞驰而过。也曾因此将提在手中的油灯摇晃的差点摔在地上。

在这条小路上走过了三，四，个风霜雪雨，春夏秋冬。就是在那个教室，那个校园，让我从少不更事，视物无猜，到知男识女，世事渐明。也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从顽童到少年的蜕变过程。也奠定了最原始的交友，结识了至今都不说你我的兄弟校友，同时也是在这个学校让我们开始知道了为师的不易与无私。

那时候除一个“齐老师”是公办教师外，其他三个老师都是民办老师。那时候虽然穷，但对一切都充满激情，每个老师都尽心尽责，以身施教，待学生如己出，不论贫富，润物无声。让我们终生难忘和追忆！

记忆最为深的是齐老师，他瘦高个，慢长脸，脸上有星星的浅白麻子，头上长年包着一块很纯净的白毛巾，牙齿整齐洁白，一身灰色中山装几乎伴随秋冬，就是炎热的盛夏，也只是上身换一件白色长袖褂子。挑个修长，一身师表之气，眉宇间充满慈爱和气之情，课余间总有几个学生缠在他左右。不厌其烦的问他各种问题，他从未有过一点不耐烦的样子和表情。

那个时候，都是用“供销社”卖的纸张来订做本子。两分钱一张大白“刚亮纸”，一分钱一张“草纸”，大小一样，只是“草纸”粗糙不光滑，仔细看都能看到做纸用的麦秆原型来。

买来纸后，百分之百的本子，都是有齐老师把纸割成三十二开大小，然后用铁锥子拧眼，纸绳穿引，订成作业本。这个看似简单的工作，占去了他很大的空余时间。因为不只是我们班让他给订本子，而是整个学校的学生。

白纸柔软顺手，他熟练地不用刀子就能很快将纸撕的齐齐整整。而困难学生买的“草纸”就很难对付了，他为此自制了割纸刀，铁锥子和装订用的纸绳。那时候还没见过“旋笔刀”，就是五分钱买个小刀，对于很多学生来说，也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了。又都是孩子，还怕割到手指。于是削铅笔的活绝大多数，都是有齐老师来帮孩子们完成的。

更不堪的是，还有许多孩子，家里困难，几毛钱的书本费都不能按时缴纳。没有书咋上学啊！几天旷课，他就会上门向家长询问情况。得知原因后他就给家长说别为难了，孩子的书本费我先给垫付起来，这么小不上学将来咋办啊？

我清楚的记得身边就有几个同伴，书快翻破了，书费还没有还给齐老师，有的到现在都没有还给他书本费。我就是其中一个。记得我问过齐老师，他当时一个月工资是二十四块钱。他家六七口子人也全靠它来养活。再这样的情况下，他能这样对待他的学生，而这些学生都还是个孩子，还体味不到感恩戴德。也许这就是为师的伟大之处吧？

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每当同学相聚回首这段往事的时候，大家无不感叹唏嘘。一个好的老师，就如同父母一样，在我们最不知道上进，最不懂得珍惜的时候却把最好的，最珍贵的，最朴素的爱倾注在了我们身上。在走路时他是垫在我们脚下的石，在灰暗中他是照亮我们前行的灯。

即便我们走过万水千山，但 留在记忆里的那些美好，那些淳朴，那些坦诚，那些真挚，那些源自心灵的柔软，那些人性最原始的情愫，那生命之河流淌后的沉积，都如诗似歌镌刻于我们的骨，我们的魂，历久而弥新。不会因时过境迁，物换星移而有丝毫淡然，反而愈加地浓重深沉了。

是啊，无论何时都 难忘那盏最初点亮我们心灵之窗的灯，因为她承载着人间大爱，为我们曾经的迷茫，懵懂和彷徨而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