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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荣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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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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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树

在众多的街道绿化树中,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四季均郁郁葱葱的榕树。

榕树四季常青,喜水喜热。“上方”与“下方”,是两个相对的地域惯称,温差也大。“下方”常年气温偏高,山环水绕,最适合芭蕉、橙子、甘蔗等植物生长。如若追根溯源,那里也应是榕树的“故乡”。

二十年前,小城日渐扩展,街道绿化也随着街道延伸。也是这个时候,大大小小的榕树开始陆陆续续地被迁移到街道两旁。

榕树长得很快。有的栽种时才像竹竿一般大,为确保存活,又往往被剪掉了枝叶,一棵棵树倒像是一根根倒插的短棍,光秃秃地一字排开,谁也想不到,一两年的时间,它们已是长得四仰八叉,长长的枝条串起成簇的绿叶,如搭起了绿色的长廊,扮靓了纵横交错的街面。

城区迅速扩展,依势建公园,沿河造湿地,一抱来粗的大榕树又陆陆续续被迁入。这么大的树,从何移来?据说,因为当时的“下方”截流筑堤修水电站,河岸的大榕树将被淹没。绿化树以形造景,这些粗壮且形态各异的大榕树自然成了首选,也算是物尽其用吧。这些大榕树栽下两三个月后便努力地抽枝展叶,新绿的枝叶层层叠叠,一棵树就染绿了一片小天地。经一两年的生长,远远望去,恍如一片片起伏的小森林。

初识榕树以来,听得最多的是,榕树的育苗靠的是扦插。一根枝条,甚至是一截树根,随意扦插也能绽叶抽枝。早年间,曾经和老友特地跑到榕树的故乡,那时是秋末冬初,我们自认为正是种树的最佳时节。老乡带我们满村找,挑挑选选,每个人砍了五六根,有弯曲的枝条,有扁扁的树根,各人对自己选择的都很满意。老乡甚是热情,不但热心招待,而且席间信誓旦旦:这种树,见土就生根,你就是砍一截扔在屋檐脚,每天倒些洗脚水淋一淋,它也能生根发芽。

巧的是那年冬天刚好下雪,雪化后,冰冻起,像三角梅啊,缅桂树啊,砂仁苗啊,都纷纷被冻死。街道上的那些榕树,好多都被积雪揉躏得不成了样子。等到雪霁云开,灿烂的阳光下,许多的树都是细展嫩芽,轻摇绿枝,而榕树,却是一副蔫巴巴的模样,移植时间太短的直接就死掉了。我们辛辛苦苦插下的那些榕树根和枝,到头来一棵也没存活。那时,我把这一切归咎于突降的大雪。

堂哥在城里做泥水工,专为老城区的院落修修补补。居住在那里的老人喜欢侍弄花花草草,每做一处,堂哥总和他们套近乎。间隔几天,要么带回一株桂花苗,要么带回一棵小紫荆树,要么带回一朵鸡冠花的种子……几年下来,堂哥的老屋自然也是花开满园。其中的几盆小萝卜榕更是被他牵引得袅袅娜娜:一团绿荫下,一块块萝卜样的榕树根挤满盆,令人艳羡不已。那年腊下被邀去他家吃年猪饭,我总是围着那几盆盆景转。饭间,夸他的手巧,夸他的创意新,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离不开榕树。堂哥看出了我的心思,指着樱桃树旁的那小盆萝卜榕,爽快地说:“一会儿,你把那盆抬回去。明年夏天我再插几盆。”我自然是喜出望外,又有些疑惑:“什么,夏天插?种树不都是冬天吗?”“不全是,榕树的扦插在春末夏初更好,三晴两雨,水都不用淋。”我很惊奇,仍是一脸狐疑地刨根问底:“上一次我们到下方,那老乡说榕树什么时候扦插都可以啊?”堂哥笑了笑:“你也不想想,他说的自然是针对他那地方,我们这地方能一样吗?那时候我们上方的温度已开始降低,各种树即将进入休眠期,连根移栽的树苗确是好时候,但扦插榕树却不是。你没听说过?同样是橙子,栽在他们下方是甜的,在我们这里结出的果却能酸掉人的牙。”他口中说的橙子与《南橘北枳》的故事何其相似?第一次扦插榕树失败的原因,至此终于彻悟。

一入夏,依堂哥所说,如法炮制扦插了三盆,并没有过多管理,居然株株成活。经一番修修剪剪,来年换盆添土,也算有些模样。虽然没有堂哥送的那一盆精致,终是扦插成功,成就感漾满心怀。偶有兴致,几大盆水泼去,酣畅淋漓;隔段时间,正是艳阳高照时,一旁的茉莉早已耷拉着脑袋,而这几盆榕树,仍是油油亮亮,精精神神,心里更是洋洋自得。

今年的早春时节,小城又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白雪。奇怪的是,无论是街道上的大榕树,还是老家后院的那几盆萝卜榕,都没有了那些年雪融后的倦容。春风拂过,它们抖落一身的积雪,迎着春日的阳光伸展着嫩绿的枝条,逾加容光焕发。或许,它们的根已深入了这片泥土,或许,它们也和我一样,深恋上了这片土地。

但有一事总不明白:那些光秃秃的墙面上,偶尔会从墙缝中生出一两株倔强的小榕树,一副“立根原在破岩中”的姿态。心中不禁疑惑:难道榕树有种子吗?

说实话,这么多年,一直在大榕树下来来往往,享受它们的绿意,享受它们带来的阴凉。只知道它们随偶而安,生在厚土层的枝繁叶茂,生在花盆里的小巧玲珑,大有大的风景,小有小的别致。从未曾留意这种靠扦插繁殖、四季绿意盎然的树是否开花,是否结果?

就像对于桂花树,我们往往都沉迷于它的花香,对于榕树,我也一直在意的是它的叶茂,它的形美。后来,我发现桂花居然在春天结出了黑色的种子。这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来来去去间,我开始留意起了榕树。正值盛夏,百花渐零,一排排葱茏的榕树上,显现出星星点点的白,我以为是榕树的花,拽下来一看,却都是昆虫留下的巢茧。但很奇怪,这些巢茧竟然是附在一颗颗青色的“小果子”上的,果与叶的颜色相差不大,又像是欲绽未绽的小花苞,如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心中的疑惑渐渐明晰:这,应该就是榕树的花。

夏去秋来,桂花撒了一地,和桂花相连的那几棵高大的榕树下,也在秋风中撒下了满地的小果子,黑亮黑亮的,和山葡萄一般,心中已是完全敞亮:榕树也是有果的。那些墙缝里的小榕树,要么是一阵风,要么是一只馋嘴的鸟留下的杰作。

去年曾到过榕树的“故乡”,那里,芒果、百香果、火龙果铺满山梁,山青水绿,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每每走过榕树铺满的街道,听微风轻拂,听鸟鸣叶间,总会油然想起这样的诗句:“年深外境犹吾景,日久他乡即故乡”,但又觉欠妥,上方,下方,于人,于树,不都同属于一个故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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