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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士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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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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抠门的马哥

马哥服役五年,光荣退伍。先去县武装部报到,登记预备役后,步行20里山路,回到龙山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一切与五年前一样,山还是那山,河还是那河,只是在寒风的吹拂下,树木稀疏,荒草萋萋,山更显荒凉。河虽然叫河,实际上是夏天雨水的冲沟,这会儿一滴水都没有,象一条冻僵了的花斑蛇,静静的僵在那里。

回到自家四面透风的老院儿,一阵夹杂着雪花儿的寒风袭来,马哥打了寒战,不自然的地把衣服裹了裹。西边的锅屋门开着,里边那口铁锅是祖上留下来的,锅沿上沾着玉米糊的残渣,落满灰尘的破桌子上,还有半碗结了冰渣渣的玉米糊,洒在桌面上的水,已经结冰,明显被鸡刨过,墙角堆了一些玉米秸。东边的农具棚,西南角塌了半边,犁头和爬犁已经锈迹斑斑。堂屋的门半掩着,几只芦花鸡咯咯叫着从屋里出来,算是有了一点生机。

没有看到爹。马哥紧走几步奔向堂屋,看见爹卷缩在里屋靠东北角炕上的被窝里,破被上压着爹的棉袄棉裤。马哥普通跪在床前:“爹!”老人家睁开眼:“铁蛋儿吗,你回来了?”“爹,你这是怎么了?”“我这个不争气的身子,一到冬天就不行,老毛病了,不碍事。还没吃饭吧,我起来给你做。”爹说着就要爬起来。马哥扶爹躺好,“爹你歇着,我先简单收拾一下,然后给你做饭。我回来了,天天让您吃热乎的。”

马哥把腰帯紧了紧,开如收拾屋子。床上,板登上都是尘土,地上高低不平,墙角还有两个老鼠洞,马哥先挑来一担水,洒在院子里的地上,拿起扫把打扫起来,先把院子打扫干净,再把自己床上的麦秸栅子和芦席抱到院子里晾晾,用棍子敲打敲打,灰尘和着雪花儿顺北风漂到院外,芦席却酥了,一敲打,片片、渣渣掉落一地。马哥又挑来一担水,把床光,板橙清洗一遍,屋里的地上再洒上水,把灰尖压住,声音小一点,尽量不打扰到父亲。不一会屋里屋外都干净利落了。

晚饭后,马哥打开那个脱漆变黑的柜子,拿出入伍前穿过的棉袄棉裤换上,把摘掉帽徽领章的军帽、军装脱下,叠好,放进柜子里。马哥又从军人变回到地地道道的农民。

听说马哥回来了,乡亲们都来看望,马哥给男人们递烟,往妇女儿童手里塞糖块,院子里顿时喜气洋洋。雪停了,北风也小了许多。

马老爹找到本家侄媳妇:“您大兰嫂子,这不,铁蛋回来了,您帮着张罗张罗,把东庄上的小凤(马哥的未婚妻)娶回来吧。铁蛋儿他娘走的早,家里没个女人不行。”“好来,我明天就去张罗。叔,你就情好吧。”大兰嫂子笑呵呵的说。马哥听着,没吭声,嘴却笑的咧歪着。

娶亲,对马哥是件大事儿,他找到堂弟华子和当年儿时的玩伴,把屋里用泥浆刷了一遍,又到集上买了一条麦秸栅子和一领新芦席,把原来的破被子辅在下头,床单洗的沙白,军被折成豆腐块,新房就算成了。堂弟华子说:“大哥,你复员费应该不少吧,怎么也得买床新被褥吧?”马哥说:“你懂什么,你嫂子娘家陪送的有,金被金褥子嘛,咱这不都这规矩吗?”边说还边诡异的笑笑。“又不是没有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可真抠门儿。”华子讥讽到。马哥笑笑不语。

成亲当天,马哥叫上华子和两个玩伴,借了三辆自行车,自行把车上系着红苘绳,去东村,把小凤接了回来。拜过天地,摆了两桌酒席,一桌招待小凤娘家人,一桌是马哥夫妇和老爹、娘舅、堂哥、堂嫂、华子和接亲的玩伴,还有村支书。每桌八个菜,招待娘家人的那桌,炸圆子、炸耦合、炸花生米等,把盘子装的冒尖儿,自家这桌装了个平盘儿。唯一一个荤菜是杀了一只老公鸡,用苍山大酱和红萝卜炖的,一分为二,每桌一盘,鸡头、鸡心、鸡爪、鸡胗都放在娘家人那桌上,堂嫂说这样好看,也吉利。喝的是当地酿的地瓜干子烧酒,吃的是连麸子发面馍馍。大家都吃喝的很尽兴,华子、堂哥和小凤娘家叔叔还喝醉了。堂哥把小凤娘家人送走,趔趔䞷䞷急匆匆就往家跑,还没进门就吐了。堂嫂埋怨:“可惜了了,可惜了了,早知道你就不该来,应该让毛子来吃。”毛子是堂哥的儿子。堂嫂边走边叨叨,心疼的不行。

次日,村支书找到马哥,“小马啊,你回来的正好,民兵连长年纪大了,最近,因为天寒又犯了支气管炎,你把民兵连这幅担子挑起来吧。”“我行吗?”马哥问。“怎么不行?你出去这几年,光立功喜报村里就接了三回,证明你干的不错。”支书说。“那是部队培养的好。连长说‘武艺练不精,不是合格兵。’我把这个当成自己的座右铭,不怕吃苦流汗,刺杀、射击、投弹、器械操样样练在前头,当兵第一年就被评为训练尖子,受到营连嘉奖,第二年开始,我就带领先训班,团结协作,勇夺第一,给连队争得了不少荣誉,连续三年荣立三等功,部队没有亏待我”马哥说。“我就说嘛,咱龙山出去的没有孬种,叔看好你,这幅担子你得挑。”支书说。“谢谢支书对我的信任,这幅担子我挑,并保证干好。”马哥拍着胸脯说。“这就对了嘛。”支书很高兴。

上任后,马哥调整民兵组织,优化民兵教育训练内容,自费买纸笔,自己编写教案。把基干民兵,普通民兵,女民兵分别建档,重新任命班排长。根据农时农事变化,灵活安排教育训练时间和内容,按实战要求,力求训练效果。不到半年,民兵连建设就有声有色了。年底武装部组织全县民兵比武,龙山民兵连拿了全县第三名,公社第一名,成了公社的典型。公社在龙山村召开了基层民兵连建设现场会,马哥在会上介绍了经验。

次年,村党支部换届改选,老支书主动让贤,马哥高票当选为龙山村党支部书记。

村党支部是我党在农村最基层的组织机构,是党联系群众的纽带和桥梁,直接面对的是千百万农民。大到党在农村的方针政策落实,农村整体建设规划。小到村民的柴米油盐酱醋菜和东家长,西家短等复杂纷繁的邻里关系,都需要村党支部带领村民协调解决。

当前最急迫的是:村学校院墙坍塌,房屋门窗漏风,需要整修;卫生室设施极度缺乏,桌凳破烂,需要添置;生产队牛栏积水,耕牛老化,需要更新;村西头五保户李奶奶老病复发,急需珍治……可村会计说帐上只有9块6毛钱。马哥上任,千头万绪,一团乱麻。

马哥先走访了几位老党员,又走访了村里的铁匠,石匠等几位“能人”,还抽空走访了村里公认的贫困户,心里有了盘算。得先挣钱。

马哥先找老支书求教,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和心里的打算合盘托出,说:“老支书,我想开个砖窑厂, 为村里挣点钱。”“想好了?在哪儿开?”老支书问。

马哥给老支书倒了一碗白开水,双手送上,然后蹲在老支书对面,认认真真的说:“您知道村里很困难,要办的事很多,处处需要钱,可咱没钱呢。咱这穷山窝窝,目前看,资源很有限。这几天我走访了一些老党员和群众,也作了一些论证,感觉可以在西岭边上开个砖窑厂,那里因为缺水,种啥啥不长,但红土层还算厚实,可以开砖厂。”老支书眯缝着眼听着,良久,点点头,说:“这是个办法,砖厂投资少,见效快,也许能行。可投资再少,少说也得上千块,咱哪儿弄钱去?”我的复员费有几百块,前天我和乡里信货员老孙说了这个想法,用村里耕牛作抵压,可以贷点。”“不行,不行!你那复员费结婚都没舍得花,肯定有大用处,村里怎么能用?”老支书说。

马哥给老支书碗里续了水,找个板凳坐下,诚恳的说:“这钱舍不得花,是想用在刀刃上。当前村里困难,没有其他来钱路,如果您也认为开砖厂是个挣钱的路,钱,我先垫上,算是借给村里用,挣了钱,还给我就行了,不收利息。”“那要陪了呢?”老支书问。“陪了就陪了,主意是我出的,我得承担这个责任。我觉得,只要认真谋划,精心操作,应该不会陪。”马哥坚定的说。两人形成了初步意见。马哥又找几个年轻党员商量,大家也没有什么不同意见。然后召开支委会,让大家献计献策,充分发表意见。尽管大家有许多顾虑,但都想为村里办点事儿,特别是听了马书记的详情说明,都从心里有了信心和希望。

说干就干,在基干民兵排找了两个骨干,分别担任厂长和会计,又把村里的能工巧匠招集起来,挖地搭棚,自垒砖窑。

马哥到县城边上的老窑厂,这是他早就寻摸好了的,以收费品的名义,买了人家淘汰的旧设备。回来,发动铁匠、木匠修吧修吧,砖厂就运转起来了。

第一窑不算成功,4万5千块砖,烧破了一部分,还有一半没烧熟,能用的也就两万来块。马哥算算帐,当时红砖1分钱1块,能卖200块钱,没有亏本。

马哥跑到县城边上,找老窑厂的师傅求教。同行是冤家, 人家不肯教。晚上,马哥狠狠心,买了一包大前门,亲自登门找到县砖瓦厂的魏师傅:“魏叔,我是真遇到难处了,我们村很穷,本来拿不出钱来开砖窑厂,是我把自己的复员费全垫上了,还贷了款。好不容易才开起来,可第一炉就烧废了。你要不救我,我可真没有活路了。”“你当过兵?’’魏师傅问。“当了五年,去年才退伍回来。”马哥答。“好样的,我帮你。我儿子也是当兵的。”魏师傅说。“谢谢魏叔!”马哥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砖窑炉堂里重新燃起火焰,马哥带领着龙山村全体村民,奔向小康的致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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