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乂把刀的头像

乂把刀

网站用户

散文
202204/08
分享

活在这人间

“只要我还活在这人间,我就将烟火气习为自己。”

我一直在回想,那天她走近,给我添鸡汤的时候,我还在无意识的呼吸状态下,一股很难以形容的味道像一根细细的鱼线缠绕住我的脖子,我全身一颤。我笑笑,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自己盛我自己盛。”这是一种什么味道呢?莫名的熟悉却又不太讨喜,说是厌烦吧,但是如果若有若无地从我面前飘过我也不会用手划开这一团气体。我趁着低头喝汤的功夫微不可察地瞟了一眼她的双手。这双手变了,变化很大——指头变得圆钝,指甲盖不太光滑,甲缝里虽然没有泥垢但是好像因为经常泡水而发黄。我记得很久以前这双手常活跃在一堆化妆品和护肤品中,偶有跳跃在针线篓里的时候,也是一副白瘦的模样。现在啊,一根手指就是一根棒槌。小时候不是常听大人教育说“铁杵磨成针”,为何这一双手在几十年的岁月中上下翻飞也不曾顺应这份箴言,反而愈发粗壮浑圆了。然而当我望向她的眼睛,她恰与我双目相对,眼睛里盛满了母性的笑意与爱意。她一直都笑得很好,怎么好呢?像我们高中教学楼后一树接着一树的玉兰开满了如碗口大的花那么好,像我常一个人跑到那里被无数花香淹没被无数花香裹挟那么好,像我拾起泥土里的花瓣夹在资料书翻开时看着花的脉络缠绕枯燥文字那么好。只是她眼角的平滑幼嫩流失得太快,每一道褶子都开拓出好几条道路,和我书里日渐干枯的花瓣一样,水分卡在字里行间,无论我怎么挤,只剩皱巴巴的岁月慢慢延展开后抚不平的折痕。

当我饭后收起碗筷走近厨房,所有感官在一瞬间汇集——原来那个味道,烟火气。一堆沾着泥的土豆、一方便袋的西红柿、一筐不太新鲜的鸡蛋、几片烂菜叶帮子,凝固在油烟机上的黏腻的黄褐色油脂包裹着杂尘,这些味道深深地浸渍在她的围裙里、发绳中、甚至是睫毛上。太久太久,久到我忘记了她身上的味道原本是洗衣皂清淡的香,久到我忘记了她原本是一个爱跳皮筋爱翻花绳的小姑娘,久到我忘记了她有自己的名字却湮没在为我们日复一日的忙碌中,她把自己弄丢了。

但是她有什么怨言呢?她是最值得赞美的女人。

我对家庭主妇的赞美并非意图将她们刻意圈禁在这个小小的框架里,只是我讶异于发现一个女人活到三十多岁的生活状态,可以是一朵花开到最自然的状态不介意旁边有更娇嫩的花苞将枝条挡在自己眼前,可以是一天忙活完一家老小与丈夫窝在床上谈谈生活琐屑,也可以是闭上眼睛就是空白。刘嘉玲说过:“我曾经以为在人生的抛物线上,30岁才是最高点。常常惶恐一年一年接近30岁却依然两手空空。我曾经以为50岁是坐着藤椅,摇着蒲扇,看天边云卷云舒、日升日落的年纪。如今恍然,50岁可以是巅峰,也可以是起点。”一个从没有想过可以笑到最后的人却笑到了最后。我轻嗅这空气中的暗流,她也有些刘的影子吧,可以拥着家人笑到最后。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妈妈、大姨、舅妈.......人生或许很难有大的期待,但有一点知足就好,知足便乐得用心经营一家人的生活。一饭一蔬很细碎,讨价还价也烦琐,但她做了,拥抱我的时候有一点点烟火气,我就觉得生活很好。

怎么好呢?就像我高中教学楼后面一树接着一树的玉兰花。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