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乂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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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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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一场大梦

“经一场大梦,梦中见满眼山花如翡,如见故人,喜不自胜。正如金庸先生说‘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大毛和小妹最怕我,最服我。最怕中又顶顶怕我眯眼,最服中又顶顶服我盯人,最怕最服的自是我眯眼盯人。初春,田埂上的茅根坑坑洼洼,一茬又一茬,扎人得很,我打了个滚,在身上挠出两只虱子,指甲缝里掺了泥和血。你说我邋遢啊?那你也得看看大毛啊——我和小妹要是一个月洗一次澡,他能三个月洗一次澡,还得是大毛他娘拿着笤帚追他跑三里路,他才肯往头上浇两舀瓢水。大毛脏得活像个泥猴,常常靠着树干蹭。“霞子,我后背痒得很,你和小妹帮我挠挠呗。”我剜他一眼,他立时闭了嘴,转头就去找小妹。小妹不多言,揪着大毛的领子胡乱拍了两下,泥灰顺着光线漫天飞舞。春光之下,我眯眼盯着小妹,心想,这女娃娃以后教训人厉害,估计能当个官啥的。我再眯眼看大毛,虽然愣头愣脑的,但是老实。被小丫头片子教训也不还手,以后对媳妇肯定忠厚。这么想着,我嘿嘿笑了起来。我是大毛和小妹的老大,要是他俩凑一块成家,我不用交酒席钱了就是。这是门划算的买卖。

“霞子姐,你咋笑得这瘆人呢?”

“啊,对啊。有啥好事吗不是?”

我起身,嘴一呸,草渣沫子飞在油菜花上。掸掸屁股后面的灰,大步往前走着,“咋没好事,一天都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复又转过头倒着走,双手枕在脑后,“你俩跟我玩一辈子,这一辈子都是好事!”

“霞子姐”,小妹这么叫我。“霞子”,大毛比我小半个月,却不愿意叫我姐,就这么叫我。我也懒得跟他计较,有时看他盯蚂蚁都能盯上半天,蹲在地上活像个石头坨子,我一个眼神使给小妹,小妹三步并两步,跳上前去就是一脚。“你个死大毛,走不走啦!”但是大毛绝对不恼,也从不和我们翻旧账计较。这一点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我们仨打从娘胎蹦出来的时候就在一个泥坑里和稀泥了,小妹大名陈小妹,三岁的时候爹跟外乡人去城里打工,她那个时而正常时而疯癫的妈就捡小妹睡午觉的时候赤着脚跑路上大叫“陈建华,你个负心汉啊!甩下我们娘俩在城里和那些骚婊子乱搞啊!你个不要脸的啊!你就死外面吧!”久而久之,我们就知道小妹的死爹去哪了。村里老有些多事的娘们,舌头拖到脚后跟,在小妹她娘清醒的时候问,你家男人呢?那个女人就沉默地低下头,好几天不再出屋,连带着小妹也一并被关在屋里。往往是第二天我和大毛偷着给小妹送馒头的时候,看见她从烂纸糊的的窗户里伸出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再后来,逮住那些婆娘再在人后嚼舌根,我和大毛就躲在角落朝她们扔石头子。再后来,她们转向别的新鲜事了,可小妹他娘却被人发现在河里泡得发白发胀了。

“投河自杀的啊?真晦气,以后还咋去那河里洗衣服?”

“啧,这年头,哪还没几个投河的,多了去了。”

那天,我和大毛没来得及动手,小妹就把她们家的玻璃砸了个粉碎。玻璃碎得很彻底,春光之下,小妹哭了,大毛拉着她迈出了那个院子。院子之外,我站在门口,手里抓着两大块石头,“来啊,还有我们仨。”

还有我们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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