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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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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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剁柴

未到上学年龄,常玩耍于屋前屋后。碰见马牯满娘去剁柴,我便也跟了去。

马牯满娘是我黑马牯堂叔的妻子。左手齐肘断,大臂甩着长袖协助右手夹刀、锄头之类的工具。至于什么原因所致,我不得知,初见时就是那个样。别人叫她栋把手,我却称她马牯满娘。

黑马牯堂叔是国营林场的工人,长年在外,只留下马牯满娘带着三个儿子住在离老院子约十里路远的龙口溪旁。地偏、山陡、路崎岖、住户少且相距远,背靠高山,面向大河,进出极为不便。为让黑马牯堂叔安心林场的工作,我爸和叔伯们把她母子四人接进了老院子,临时安置在钱英奶奶家用杉树皮夹成排栅壁的新屋里。虽是简陋,却比龙口溪旁方便得多。

在别人眼里,马牯满娘长得并不好看。人矮个子小,发短眼暗灰,肤糙如糠,脸黑似炭,嘴小微向前撮,一身青色的粗布衣陪衬着脸额的油黑。但她很勤劳,总是闲不住,屋里屋外忙个不停,且时常用自己的残体去帮助邻里老小,在我看来,她应该是最漂亮的女人了。

跟着马牯满娘到了山里,我把散落在地上的枯枝断杆捡拢来,长的折断,把多余的枝杈掰掉,整齐地码放成堆,等着马牯满娘给我捆,给我扦,然后自己担着与马牯满娘一起回家。当然,我也只能捡些细小零碎的,粗了无力去折。我精心地选着、捡着、折着。用其中一根柴作为标尺,比它短的不要,比它长的就量着折。量了折,折了又量,生怕不齐。一捆柴若是不齐,那就不好看了,要被别人笑话成“鸦雀窝”的,明指柴乱不齐美,暗喻人怂不能干。这样的笑话在村头巷尾常能听到,我也常常学着笑话别人。这是我第一次剁柴,特别在乎是否会被人笑话,因而拣柴的时候反反复复认认真真地量了折折了又量。

马牯满娘去找粗长些的柴离我有点远。她担心我会害怕,每隔三五分钟就要问我一声“怕么?”我的回答总也干脆“不怕”,问过几次也就不再问了。

马牯满娘给我捆柴时,她总能准确地估计我的力量,捆的柴让我担起不觉吃力也不觉轻松。常人捆柴需要两只手交替用力才能完成,马牯满娘却只能用单手完成,只见她用一只脚和一只手配合,一拉一旋一扭一插,柴就服服帖帖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走在前面速度很慢,马牯满娘就在后面随着移步。每隔几分钟就问我一次“累不?担得起不?”我的回答总也干脆:“不累,担得起。”其实,我早已汗流浃背了,脚像灌了铅一样的沉。偶尔装着很有劲的样子走快几步,终因体力不支,很快又慢了下来。马牯满娘看得出来,先是说些鼓劲的话,后又给我讲故事,让我忘却疲劳、提起精神。说到精彩处我也开心地笑几声。有时也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让马牯满娘回答不上。我们就这样一路说着笑着回到了家。

从那以后,我便经常跟着马牯满娘去山里剁柴。所不同的就是我的手里也拿了一把小柴刀。

我上小学时,马牯满娘带着儿子随了场,离开了老院子,我就与同龄伙伴一起剁柴。到哪去剁,剁什么柴,多半是我说了算。我在无形中成了“领队”的人。天未亮就挨个去喊,不去的要先“请假”。“出去天未亮,归来月已高。不知苦与累,剁柴乐逍遥。”这便是我童年时期剁柴的写照。

读初中时,剁柴与成人不相上下,一担柴总有百十来斤重。在“高中不出公社,初中不出大队”的办学理念下,我们大队也办起了初中,称为水仙中学。其实与完小同地同楼同老师,仅仅是增加了班级与课程而已。我成了水仙中学的首届初中生,校在家门口,为早晚剁柴提供了方便。

我已有了剁柴的执念,得空便去剁柴。记得一次学校突然放假一天,我独自到龙口溪后山剁柴。700多斤柴全部担到河边已是月高风清了。当晚就住在龙口溪的刚崽叔家中。次日天刚放亮,刚崽叔帮我把柴用船运到河对岸的栗子溪供销社卖得8块多钱。

高中毕业后,我当了几个月的民办教师就参军入伍了。在部队期间,除了新兵训练在山区外其余均在城里,没有剁柴的机会。

进城十余年了,我始终忘不了剁柴的事。有时去乡下访友也忍不住上山剁担柴来。单位院中绿化整理,我又顺便把美化靓化打下的树枝,合理疏密裁去的树杆统统剁成柴。准备运回乡下老家。

我对剁柴的执念源自马牯满娘的引领。马牯满娘永远离开了老院子,可她带我剁柴的情景却在我记忆里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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