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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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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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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 夕 夜

“一进腊月门,便有过年来”,当除夕来临的时候,春节的脚步就近了,除夕夜穿新衣戴新帽、吃饺子放鞭炮是我最企盼的事了。

20世纪70年代的农村生活稍有好转,农历腊月犹如过年的前奏,“喝了腊八粥,还有22宿”,年味渐浓,大人们忙里忙外好不热闹,孩子们好吃好喝好不快活。

除夕早晨我跟随父母早早起床,先打扫院内卫生,把鸡窝掏干净换上早已晒好的干土,把猪圈清除干净垫上新土,院内角落堆积的残雪、垃圾,用筐子挑到东河边,大门外胡同也打扫得一尘不染;早饭后再把两个锅头灰扒干净,正月初二送年前不准扒灰,从五更下饺子直到送年做饭全烧大豆秸、芝麻秸,大豆秸、芝麻秸平时不舍得烧,专供除夕夜,产生的草木灰也少,不像平常烧的萱草几乎一天扒灰一次,五更吃过饺子后为了讨个口彩,父亲会扒出一生铁盆红红火火的芝麻秸碳放到炕上取暖;然后把常年不用的所有的碗、筷、盆、盘洗刷干净,正月初二送年前不准洗洗刷刷;再把大门、当门、房门、正北大桌、矮餐桌用湿抹布擦抹干净,近中午阳光明媚的时候贴好对联,堂屋正中挂好“竹子”即家谱,正北大桌摆好贡品,香炉里装细沙离炉沿一指处,把蜡烛插到青萝卜做的蜡台上,盛满香纸、长香的面箩摆放大桌左边,矮餐桌搬到天井待命,午饭后再把两个炕前清扫干净,同样正月初二送年前也不准扫地;一切就绪后,整个家族一起去东山祭祖,上贡、烧香、烧纸、燃放鞭炮、磕头,回家以后,点上三柱香,点燃祭祖带回的三张香纸,烟雾缭绕,意味着先祖已回家过年,父亲朝正北磕头,顿时家中就有了庄严肃穆的气氛,待正月初二送年时,再把先人送回。一切妥当后,就帮母亲准备年夜饭、包饺子了。

除夕,是家家户户最热闹最开心的时刻,最丰盛的饭菜摆满热炕头,鱼、肉丸必不可少,意为年年有余、团团圆圆,鱼、肉丸也是我的最爱,更盼望的是五更头的饺子和放鞭炮了,合家团圆其乐融融。

除夕夜,大人小孩是不能随便乱说的,特别是小孩说的话更灵验。一进腊月门,父亲就讲故事、扒瞎话启发我们,腊八以后反复提醒,辞灶以后更是嘱咐再三,除夕的早晨再叮咛一番,每逢除夕我都谨小慎微不轻易开口说话只知埋头苦干,除夕夜说话更是小声小气从不大声喧哗,因为父亲的教导以及曾经给我讲过的几个瞎话言犹在耳,传说:一户人家按习俗,五更时下熟饺子摆到大桌上贡,由于做蜡台的萝卜段太短太细,插上蜡烛头重脚轻歪倒了,这时旁边的儿子看见了,说:“大大、大大蜡倒了”;还有一户人家五更烧纸的时候,旁边的儿子好奇地问:“大大,死人了烧纸?”;还有一户人家五更时放完鞭炮,儿子就说: “大大‘完’了?”果然,这一年他们的父亲就患病去世了。父亲早就叮嘱我:五更头吃饭不要倚着墙壁,心想,我小的时候两腿长了很多疮溃烂化脓痛得厉害,是否这个缘故?至今还留有许多疤痕。除夕夜要说吉利话,饺子不能说“破了、碎了”,要说“挣”了;香不能说烧“没”了,要说烧“晋”了;饭不能说吃“完”了,要说吃“中”了。以前家有老人的都早早叫木匠打好棺材,方言叫寿器,放在厢房内以备急用,一户人家除夕夜吃了饺子后就说:我们家有个“官财”,结果第二年家里真出了一个大官,且真的发财了;一邻居见状,除夕夜也学着说:我们家有个“寿器”,结果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受苦受气穷得叮当响。所以有的人家孩子多,五更的时候不敢放鞭炮,有的干脆五更头不起来过年,生怕孩子乱说生事。还有一个瞎话,20世纪60年代,由于生活贫穷吃不饱穿不暖,人们长得都不高,一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得高高的,于是五更头吃了饺子后,父亲问儿子:你想长多高?儿子答道:“柳树梢高”,结果儿子长得特别高;另有一家估计也是受了启发,父亲就问儿子:你想长多高?儿子答道:“油壶高”。那几年都点煤油灯,盛煤油的壶放低处具有危险性,就高高挂在卧室内房梁的大长铁钉上,于是就成了儿子的答话,父亲哭笑不得。这些瞎话、故事、传说类似笑话,虽然有它的迷信色彩,但对传统节日的敬畏之心、一心向善却深深地刻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

五更的时候,放过鞭炮,就吃上想了一年的饺子了,缺肉少油、粗茶淡饭的苦日子充满了辛酸。好吃不如饺子,尤其是除夕夜这顿,母亲为了满足我的心愿,平时节衣缩食,过年用的肉特别多,还有两个饺子里包上枣,两个饺子里包上钱,从饺子里吃出枣来,来年会甜蜜吉祥,从饺子里吃出钱来,来年会挣很多钱发大财,我会敞开馋了一年的肚子,下定决心吃一个钱或一个枣,吃到钱时,尽管会把牙硌得好痛,但还是很开心的,有时也会用筷子翻过来覆过去试探查看一番,一吃一个准,有时撑得很,会在长2米宽1.5米的炕前里走上几圈以助消化。后来五更时99个饺子中母亲干脆包6个枣、6个钱,意为“九九长远、六六大顺”,吃到枣、钱的概率大大提高了,后来的生活也真的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1976年文革结束,1978年8月我升入初中,1978年11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高考制度恢复,家庭出身是地主的我可以考中专了,1981年9月我考入了青岛师范学校,带出农村户口吃国家粮的梦想成真。

大年初一早上,带上早已拆开放在炕头底下烙着免得受潮的小鞭炮,点上一根长香,喊上我的叔兄弟、堂兄弟给长辈们拜年,路上边走边放,噼啪作响,一进当门面对正北轮流磕头,每人喊一声“叔叔婶婶过年好!”“大爷大娘过年好!”“爷爷奶奶过年好!”,然后快速退出,到院子里捡拾掉落的以及截芯没炸响的鞭炮,截芯没炸响的鞭炮最好到晚上嗤花,借着夜色很是好看,我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自由、充实、满足。

风风火火串了一家又一家,捡拾的爆仗比买的那一百头都多了,手、上衣口袋全是爆仗灰,回到家吃过午饭困得就睡了,睡梦中“噼噼啪啪”的爆竹又响起来了,忙碌而欢乐的除夕夜真令人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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