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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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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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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生活的孤勇者

生是伟大的;活着是勇敢的;生活是美好的;生命是值得敬畏的。在这现实的世界,能够掌控自己人生,把控他人命运的毕竟只是少数人,绝大多数是被现实操控着,活得身不由己的——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们那种积极乐观的态度,笑傲苦难,成就圆满,虽累,但找到了活着的尊严,活成了一个大写的人字,他们是人生路上的孤勇者,虽然平凡,却让人肃然起敬。

大哥本是个上班族,父亲早逝,母亲一人把它们拖大。那种一个摔得开裂漏水的塑料盆用麻绳缝了又缝,继续用了七八年;断了腿的凳子用木棒棒换了一条又一条腿的日子大哥穷怕了;从小到大那种一年半载不沾油荤的日子也让他过怕了……他想改变生活,想给全家过上人过的日子,他靠着自己勤奋守信对老对小一直很好的人品,背着妻子,想方设法和亲朋好友筹集了差不多200万,准备下海做生意。但是想着手里的工作也是良心事业,不得不把辞职的日子往后推。想着等到学期结束,他就辞职,下海经商。大哥手里筹集了上百万资金的事情不翼而走——他的一个表妹夫上门劝说他:“你那么高的利息,怎么玩得转,我建议你暂时投资到我们公司,利息可以给到三分,随要随取,多好!等到你辞职的时候,你的利息最起码是有保障的!说不定只是利息都还能赚一些。你怕什么哦?我就在这家公司上班,帮你守着你的钱的,万一公司真有个资金短缺运转不周什么的,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领会自己的钱?”大哥心动了,把手里的资金存了进去。

大哥把钱存进去一个月不到,这家公司就倒闭了,大哥一下子负债累累,连之前的一些失败的投资算起来,负债高达五百多万。大哥撑不住了,和家里人坦白了一切,大嫂听说大哥一下子又多出200万的债务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如果用工资来还债,就算是不吃不喝只是这笔债都要还近二十年,更何况老老小小一大家子。大嫂恨不得自己马上死去,好离开这个犟牛一样整天做着发财梦的大哥,好摆脱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这个原本就因为大哥几次投资失败弄得捉襟见肘的家这下更是雪上加霜。如果说以往投资失败的几百万是信用,那么这次被这家小额贷款公司坑掉的就是大哥的整个人品资源——这些钱全是至亲们的血汗。事情发生后,大哥、大嫂寝食难安,相对无言——这么多债,这辈子怎么还?那些亲人们是信任大哥才把钱借给他,有的家庭是倾囊而出,钱是一回事,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大哥怎能辜负?大嫂恨死了大哥,恨他做事不商量;也恨他的自以为是,可是大嫂又无可奈何。

一个又一个夜晚,大哥、大嫂辗转反侧,假设一个个奇迹,又推翻一个个可能。大嫂不想活了,买了两瓶农药——甲胺磷,爬到七楼的楼顶,在她拧开盖子要喝下去的时候,碰巧自己年过六旬的老母亲打电话给她,还问她究竟在忙些什么?好几个周末都没有回家看看了……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老父亲念叨家里那只鸡养得厌烦了,粉条都买好了,等她回家宰了鸡炖粉条……大嫂接完电话放下要喝的农药哭了很久很久……就算要死,也得先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她拧好瓶盖,下了七楼的屋顶。那个周末回家,大嫂把身上的钱给父母买了四五套贴身内衣,一想到自己年迈的父亲不会照顾自己,往后不知道会不会冻着,已经离开大街的大嫂又倒回去买了两套,这是她仅有的钱,留来做生活费的。快要到家时,大嫂停下来了,大哥欠债的事情大嫂不能跟自己的父母说。而且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不能让自己的老父母担心。大嫂在院子外停了好几分钟,才高高兴兴地走进家——这个家,一想到这个家下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她的身影了,老父母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看着满头白发的父亲,她就鼻子直发酸。但她控制住了……那个周末,那顿饭吃得很“和美”,大家有说有笑的,但是老父母还是觉得大嫂有那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在大嫂要离开家回城的时候,老母亲拉着她的手说:“姑娘,我觉得你这次回来,表情动作都不太自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大嫂别过脸,说:“妈,我没有,你想多了!”说完就走,老母亲追着说:“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拖大,你瞒不了我的。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你一定要想开点不要做傻事哈!……”年幼的孩子看见大嫂泪流满面,问到:“妈妈,你怎么了!”年迈的婆婆发现了大嫂藏起来的农药,拎到客厅狐疑地问:“谁卖的农药,卖来干什么?”大哥满怀歉意地盯着大嫂,一字一顿地说:“连死你都不怕,还怕活着吗?我今天把话撂这儿,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欠娃儿外婆家那边的亲戚的钱,不管是你弟弟家的还是你表哥家的,你的妹妹家的还是你叔叔的,你不知道吧,总的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万。他们有的还是从银行帮我贷的,我一分也不会还……你好好活着,我这辈子会一分不少地挣来还给他们……”大嫂听得直哆嗦。

债务危机终究全面爆发,这是注定的,纸能包得住火吗?大嫂才知道他打着做正当生意的幌子,除了大哥签字的三十多万元的借条,他从亲戚朋友处高息搜了二百多万的闲散资金投放到了鑫鼎投资公司和另一个开铅厂的人家,原来大哥对那些利息的诱惑让他就像是中了蛊毒一般,大嫂的话他半点都听不进去。大嫂没有借过一分钱,也没有花过一分他借来的钱,却在一夜之间,被负债三百多万。大嫂觉得生活一下子跌入了无边的深渊。看不到阳光感觉不到希望。无数个夜里,大嫂被噩梦碾压着醒来……大嫂想要离婚,可是儿子对她说:“妈妈,同甘共苦才是一家人,我们怎么可以抛弃爸爸呢?”看着年幼的儿子,大嫂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活下去。无数次,大嫂举起刀对准了自己的动脉或者打开了装满农药的瓶子,可是儿子那懵懂的表情就印在脑海里,大嫂舍不得自己的父母,也舍不下自己的命,大嫂更放不下这个自己用命换来的儿子,孩子年幼多病,每一步都相当于喝着大嫂的心血泡着大嫂的泪水成长的……大嫂在矛盾中煎熬着……就在这个时候,一心想要二孩的大嫂怀孕了。可生活并没有因为大嫂怀孕而有所改变。绝望,仍然一波一波地袭来。大嫂的老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心疼女婿,更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他们叮嘱自己的孩子:“好好过日子,困难都会过去的。”他们从不主张自己的孩子离婚。大嫂的情绪崩溃在无数个白天黑夜——尤其在有人追债,甚至因此骚扰到大嫂的父母兄妹的时候,大嫂成了一个家庭最无辜的罪人——快疯了!大嫂的姑妈是最早知道大哥一下子债台高筑的人,只要一有空,从不轻易出门的姑妈就会带上饵块粑粑、大米跑到城里看大嫂……想方设法地安慰、鼓励大嫂。

终归是牵绊太多,大嫂最后还是没有死成。这期间,全家省吃俭用,大哥直接辞职,卖建材,卖保险,卖车,跟人学做电商,开过辅导班……只要是听说能挣钱的路,大哥基本上都走了一遍。或许因为一家子的态度够积极,对他们冷嘲热讽的亲戚渐渐少了,大家能帮助的路都帮忙指点一下,大哥这个月还东家,下个月就计划着还西家……。一个朋友欠下大哥的九十多万,大哥一分也没有要得回来,但是大哥所欠下的债务一分不少地还给了亲人们。虽然大哥现在还欠着一点债务,但是和当初五百多万的负债比起来,这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或许因为大哥一家诚实守信,还债的态度够积极,最初对大哥冷嘲热讽的人,变成了对大哥的敬佩。大嫂的老父亲说:“我家这个女婿,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能够顶得住五六百万的债务,能做到再难都坚持挣钱还债守信用,他和那些欠债跑路或者欠债就自杀的人比起来,他是男人中的男人,英雄中的英雄!”

面对生活,负重前行,不言苦,不言败,不放弃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勇敢地承担起自己身上的责任,这样的人,和那些面对困难就退缩,就抱怨的人比起来,难道他们不是人生路上值得敬佩的孤勇者?

刘小妹,结婚后舒心日子就没有了。丈夫金童自己创业,最初加工米粉剪粉,生意还算好,可是金童不满意这种四平八稳的生活,最后把自己的加工厂给卖了出去。接下来金童和朋友办网站,开养生馆,承包工程……无论干哪行,都是亏损的。最后实在转不开了。金童就想着帮包工头谢能贷款的那五十万,如果自己拿回来经营,应该还可以翻身。可是包工头谢能的工程款一分也没有讨到手,金童把车抵押了可那是杯水车薪。折腾下来车没了,不仅贷不了款,就连之前欠的也还不了。没过几个月,金童就上了法院的黑名单。刘小妹欲哭无泪,辛辛苦苦打拼了六七年,不仅一无所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每天早上一开门,讨债的在门外排着队……金童走投无路,不得不丢下妻子儿女跑到沿海一带去打工。刘小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妈,既要挣钱养家糊口,还要照顾孩子,时不时还要把自己挣的钱接济在外找不到工作的丈夫刘小妹每天累得一脸憔悴像个小老太婆。但是面对孩子,刘小妹从来都是温柔有加,她说:“生活已经够苦了,我不能把这种苦转移给孩子们。”刘小妹的婆婆是个势利偏心的人,对待自己的这两个孙孙不是很用心。亲戚朋友都替刘小妹不值得,刘小妹却说:“婆婆辛苦了一辈子了,跟我在一起她会跟着吃苦,她有一些情绪也是正常的。你们不要责怪她……”娘家人心疼自己的小妹,劝小妹离了算了。小妹却说:“嫁谁都是嫁,都这个到来不去的年纪,离了重嫁,嫁的也是别人不要了的。”她的话不仅逗乐了娘家人,也逗乐自己……也有人劝她,把娃娃丢给他们金童的家里人,自己走了算了,免得遭罪。可是刘小妹却说:“他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疼他们,还指望谁来疼?”

为了多挣钱,刘小妹一边打零工,一边卖保险,身兼多职。为了能让孩子上学,她走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学校;孩子好不容易上了一年级,她担心孩子没有人照顾,离家远一点的工作她都拒绝了。为了照顾孩子,她常常中午准时回到出租屋,夜里还加班加点辅导孩子作业。孩子也懂事,才上一年级的孩子,每天步行好几里去上学……为了节约时间,刘小妹教会了孩子独自乘坐公交车去上学……日子过得虽然难,但是看到孩子学习用心,刘小妹心里倍感欣慰……刘小妹已经够难了,可是她出门在外打工的丈夫还时不时伸手向刘小妹要钱用。一年前,刘小妹外出打工的丈夫金童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一回来就跟小妹要钱,说是投资一个朋友开办的消防项目。刘小妹说没钱,刘小妹走一步金童跟一步,说刘小妹不给他钱就是看不起他,难道他的人生连三万块钱都不值吗?刘小妹被纠缠得没办法,跟娘家哥哥借了三万元给金童。家里人看不过去了,直接数落她丈夫,她还护着丈夫,说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他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是不会伸手向她要钱的。看小妹这么维护丈夫,家里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金童参与了这个消防项目,所做的工程结了首付款,工程结束后又再也结不到账。

金童的另一个朋友劝金童成立一个公司,金童做法定代表人,金童不用管理,每个月分红给金童。金童怕有诈不同意。金童的这个朋友说要么办张卡给他们用来过账,帮金童走流水了金童就可以贷到款打翻身仗,这算是朋友一场他们对金童的扶持。金童觉得这个可行,不就是空卡一张吗?卡给出没多久,金童就被公安局传唤,再后来就被移送到了外省,听说是涉嫌经济诈骗,还有洗钱的嫌疑。要无归期……刘小妹有多难,她从来不向任何人诉苦,也不会在儿女面前抱怨……

就算再苦再累,一进家门,她脸上有笑,眼里有光,把希望和信心传递给孩子们,她默默地负重前行履行着自己为人母的职责。生活,常会跟人开玩笑。命运的捉弄,坚强勇敢的刘小妹真是让人敬佩的孤勇者啊!

生活,常常会跟人开玩笑。有人就此自怨自艾,有人勇敢面对挑战;活出了自己的尊严。

敖伯娘很年轻的时候,敖伯伯就因病逝世。敖伯娘拒绝了所有追求者,种地、种菜、搞养殖,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四个孩子拉扯长大。她靠一己之力培养出了三个大学生,把最小的那个培养成了一个小老板。现在的敖伯娘,住在小别墅里,含饴弄孙,日子过得格外的舒适。敖伯娘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自己知道。可她为自己,也为儿孙修得了一份圆满,这是上天对勇敢者的馈赠。大嫂的一个邻居谢特,年轻时嫌弃丈夫家里穷,跟人私奔了,几年后谢特却被那个男人抛弃。年近六十的,连家都没有,换对象比换衣服还频繁,虽说感情问题是个人的私事,但是谢特换对象的频率太高,家里人看见她都觉得头疼。她的儿子们都把她当瘟神,想方设法躲着她。放出话来:“我妈她对我们没有尽到抚养的责任,我们哪来赡养的义务?”

生活很美,但是做为市井升斗小民,生存的路上如同战场。有很多很多的平凡人,他们坚守初心,勇担责任,最终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人生本就很难,但他们从不放弃对幸福生活的追求。他们普通而又平凡,但是那份担当不得不让人心生敬意——他们是人生路上的孤勇者,他们身上所展现出来的精神值得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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