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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紫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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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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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异乡的年

“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有,有家的地方却没有工作,他乡容纳不了灵魂,家乡安置不了肉身。”耳熟能详的几句话,道尽背井离乡在外面讨生活的底层百姓的沧桑与困惑。很遗憾,我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我来自北方一个被称作“西北小江南”的山区小县城。七零后农村男子的共同宿命是如果没有机会考上大学“跳出农门”,注定一辈子将“面朝黄土背朝天”。很遗憾,作为高考落榜生,我不得不子承父业成为农家子弟,开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嗣后,社会的巨大变革也让七零后赶上头班车,城乡发展的速度更像坐上过山车,不几年时间,农村的大片土地被城市发展的钢筋混泥土森林海量消耗着,哪里都不能逃脱这个惯例。老家那个村落有一部分就在县城里,因此在我很小的时候,生产队的土地就被逐步蚕食,等到高考落榜时基本已经沦落为没有土地可耕种的农民。身份证、户口簿等有关文件上,“农业户口”却是永远挥之不去的“铁饭碗”。

生存的脚步从不停歇也容不得停歇。屈指算来在全国各个城市之间或工作、或做生意,已经三十余载,其中的沧海桑田与酸甜苦辣,自不待言。经年在外打拼厮混,重大节假日便成为让人头疼的大问题:回家还是不回家?更多的时候,为了兜里多点钞票,为了省下来来去去的车船劳顿与花费,多数节假日便自然不自然的选择做“缩头乌龟”。

岁月蹉跎,光阴冉冉,我已经是五十挂零的年纪,而老家的父母,则已经迈上“仗朝之年”的门槛,而且身体羸弱,照顾自身已经很困难。如此情形之下,早已经到了我该结束在外面漂泊的生涯,携妻、子等回到老家,义不容辞承担起照顾父母起居饮食等事项,籍此也稍稍弥补多年来亏欠下的天伦之乐。岂料世事难料,往往身不由己,启程的时日一拖再拖。

去年年底,父母早早便来电话希望我回老家过年。我也承诺尽量早点赶回去。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总比变化快: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导致回家的路被封堵!就是留在讨生活的暂住地,行动都被严格约束,踏出租屋一步都困难。父母的失望显而易见,只能在电话里相互送上祝福和关心。遗憾之余与父母协商好:下个春节一定早早回家过年。

我的家虽然在县城里自建的小楼房,但在乡下一个小山沟里还有一处面积不菲的果园。那些年修建有简单的房舍、圈舍等,带点农庄味道。父母很多时候就吃住在果园里。为来年过一个个热热闹闹的团圆年,父母一改已经好几年没有喂养猪的不便,不惜代价买回两头小猪仔喂养起来,说是到年底杀掉,过个丰盛的肥年。这还不算啥,还养了鸡鸭鹅。果园虽然有水有电,但不通路,喂养猪和鸡鸭鹅的饲料等需要人工背负一公里的样子才能到达目的地。两头猪和一大群鸡鸭鹅,日积月累消耗的饲料斤头不在少数,。“仗朝之年”的父母一点点把这些饲料运过去,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

每隔一阵,父母都要来电话告知猪仔与鸡鸭鹅等的生长情况,每每都是说这些小家伙很争气很听话,能吃能长肉,几乎每天都在增加重量和个头。秋收时节,果园树上的核桃、板栗、柿子陆续进入收获期。父母以八十高龄的年纪,不厌其烦的把这些果子收拾回家里,晾嗮烘干,妥善保管。尤其那几棵高大的柿子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爬上去把柿子一个个摘下来运回家里的?柿子储存期有限,必须削掉皮,用绳子串起来,晾嗮,到一定时间就成了香甜可口的柿饼,这是我的最爱。

时近年底,我打工所在地整体经济状况从上半年的奄奄一息急剧转变到生产生意火爆,人员紧缺成为首当其冲的重要因素。按照原来的计划,我12月中旬提出辞职,元月中旬到期,届时就可以回家还愿—与父母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我在供职的私企里算是个高级管理人员,总管全厂的行政后勤人事工作。按照往年惯例,到元月中旬之际很多员工都会以各种理由请假、辞职回家过年。人员减少之后,行政后勤人事所需要打理的工作也会相应减少,只要合理安排,不至于顾此失彼。但实际上,在十一月底的管理人员会议上,因为订单爆满出货期集中,老板已经要求行政人事加大人员招聘的力度,同时要求从即日起现有员工在公司规划的放假日期之前,禁止任何人员以任何理由辞职,凡是未得到允许强行离职的,一律不发工资,重要岗位人员还需向工厂提供相应的赔偿。

虽然早前与老板沟通过,今年春节要回家探视八旬的父母,当时老板也曾答应过。但这次会议之后,我的工作量不断被加码,个别想提前请假、辞职回家过年的员工甚至都投诉到劳动局,然而禁止辞职的紧箍咒还是没有松动。可想而知,我的辞职计划也只能胎死腹中。而公司的放假计划与政府机关同频。

时近年关,作死的新冠疫情也跟着添堵伺机而起,全国多地已经有它肆虐的阴影。为有效防控疫情,让身处外乡的人员留在当地过年已成共识。核酸检测、隔离、东奔西走被病毒感染的风险等等,促使很多在外的打工一族不得不响应政府号召,违心地选择留在当地过年。我只能被迫选择随大流。

于是乎,我只能万分愧疚的告知父母,提前请假回家过年铁定不可能,冒着丢工作和损失一大笔钱的不可控却看得见的风险及其不划算。父母说找份工作不容易,挣点钱更不容易,既然天注定今年难团圆,那就祝来年如愿以偿吧。我不得不满怀内疚安慰父母,年龄不饶人,在过一两年打工也没有单位肯聘用的时候,我将彻底告别打工之旅,落叶归根,承欢父母膝下,力争把这些年积攒下的内疚、亏欠弥补回来。

然而,面对已跨进“仗朝之年”的父母,一切还来得及吗?

腊肉,豆食,豆腐干,柿饼等父母不辞辛苦准备的过年吃货,陆陆续续快递到我打工所在的城市。租屋的窗户上便多了一道风景。

喜不自胜的是房东,见到窗户上我晾嗮的腊肉等,他笑嘻嘻地说:“今年不回家过年了吧?很好,响应政府就地过年的号召,还能享受政府的关爱和补贴。”

唉!谁知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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