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梧桐

两棵梧桐

二是一个浪漫的数字，数学上讲，二是最小的质数，除了他本身，对于他的一生，只有一个唯一解，我们时常讲成双配对，人是如此，树或许也是。我家门口有两棵梧桐树，有百年之久，要两三人才能抱住。

我就成长在这两棵树下。梧桐的树皮干枯又充满褶皱，像干涸了很久的河床，冬日里的梧桐树，只有乌黑的树杈，和一个树枝搭成的鸟窝在上面，一阵寒风吹来，偶尔会有树枝落下，不知是鸟窝上掉来的，还是梧桐被吹断了。他们太老了，我经常会觉得他们已经死了，只是枯树。

当春风吹融了屋后的雪，屋檐下的邻居缓缓地从南方飞回，他们总能让我诧异。他们是先开花再生叶的，当杨柳冒出嫩绿色的叶子，他们的骨朵就慢慢张开了，漏出了淡紫色的花，又细又长，就像小号一样，我听到了他们吹着生命的号角。还是累了，一场春雨过后他们的花会急匆匆的落下，随着清风摇荡，晃晃悠悠的堆积了满地，胡同里也弥漫着梧桐花的气味。乌黑的树枝上这才零星的冒出几点青绿，再四散开来，也匆匆的生展开来，直到浓密的叶子让我再也看不到那个旧鸟窝。

慢慢地，梧桐的叶子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厚实，他们的叶子可以当蒲扇的时候，夏天也就来了。他们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浓浓的夏日，是一座天然的亭园，会有很多人在树下凑成一桌，打着扑克牌，附近的猫狗也都聚到这里，懒散的趴在地上，来享受可贵的荫凉。直到狂风骤起，风把胡同里的泥沙、零落的树叶全部卷起，人们才各自跑回家，暴雨要来了。我喜欢坐在门下，看着他们在这疾风骤雨中，享受着彼此的宁静。

当人们一车一车的往家里拉着玉米，梧桐知道，是时候了，不等风来，他们自己脱下了树叶。梧桐叶也变老了，边已变得干枯，脱水的黄边微微卷起，不再有之前的厚重，不用透过阳光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它的纹理，满地梧桐叶里，夹杂着梧桐的种子，小球一样，却又分了四瓣。不定哪阵风吹过，吹的沙沙作响，它们也会向前走，就像在追逐着什么。我在这样的秋天里，几次送走了我的亲人。

终于，他们又回到了光秃秃的样子，除了枝杈和那个鸟窝，什么也没有，也或许哪天夜里下了一场霜雪，他们染上了花白的头发，真真的像两位老人，他们搀着手，颤颤巍巍的走过一个个冬天。

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走过了百余年了。后来，有一棵梧桐被砍掉了，只留了一棵。这棵梧桐变得更老了，叶子和花也不再有那么多。他总是看着身旁的空缺，看着这片土地，或许这里会栽上杨树、柳树，又或者梨树、桃树，但是，他知道，这些都不是他的梧桐了，是任谁，也填补不了的空缺。

2023年6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