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早年丧妻,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将两个儿子抚养大。好歹两个儿子从小就懂事,学习成绩优异不说,还知道替他分担些家务农活。可是最近老刘却有些愁眉苦脸,眼瞅着小儿子马上也要上大学了,两个儿子的学费钱至今还没着落,一夜愁白了头。大儿子上大学本来就扯了一屁股的债,家里除了种的几亩薄田,勉强糊个口。再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了。虽然小儿子知道家里为难,不打算上大学了,可老刘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再穷不能穷了教育。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癞哈蟆过年———穷得一毛都没有,老刘坐在破棚烂舍的家门口直叹气。
正当一愁莫展之际,同村的小陈找上门来,说隔壁村在王二到村里招工来了,说是到虹山县的金矿上去打工,工钱开得可不低,问他去不去?要说这小陈,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父母双亡,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靠村里救济长大的。三十好几了还未成家,听说去年相亲找了个对象,女孩对他挺满意,可女方家里死活要他在县城买房,才肯把姑娘嫁给他。县城的房价可不低,小陈这些年虽然靠打零工攒了一点钱,可说让他现在在县城买房,那是小孩子唱歌———没谱的事。都是为没钱的事犯愁,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今晚就收拾行李,明日一大早就随王二的车子去虹县……
等两人来到四周荒芜人烟的矿上,才发现进了黑矿,送他们来的王二早已不见了踪影。两人本想揣着行李跑路,却被一个手持猎枪的打手给挡了回来,让他们最好老实点,不然的话就活埋了他们。两人欲哭无泪,没办法只得调头回去,硬着头皮干,盼着有朝一日老天爷开眼,让他们早点脱离虎口。
这里除了环境差之外,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几乎除了劳动就是劳动。饭食更是可怜得很,三餐都只给两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馒头,在漆黑的矿洞里,还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人,干着累死累活的苦力活,受着非人的折磨,如果有一丝丝的怠工,将会招来皮鞭的抽打。过着连牲畜都不如的生活。
“出矿了!” 随着一声炮响,在一个打手的吆喝下,一行人门拖着板车走进矿洞,黑汗水淋从矿洞里拉出一车车金矿原石。老刘看着堆放在矿场上,那一大片黄灿灿的石头,仿佛看到自家田地里的油菜花,开始想他的两个儿子……
没干几天,两人手里都磨出了茧,肩膀也磨破了皮。突然一个趄趔,小陈的脚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这下可好,手肘处擦出好几条长长的口子,自己爬起来后,本想拍拍身上的灰尘,一条皮鞭抽了过来。幸亏小陈反应得快,否则那条鞭子抽在脸上就破相了。“给老子快点走,别挡着后面的人!”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穷凶极恶的打手吼起人来就像一头发狂的豹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小陈虽然红了眼,还是忍了下来。低着头吃力的拉着板车,开始继续往前走,心里暗暗的对那打手骂道:“日你的先人,让雷劈死个狗日的……”
这天,老刘与往常一样,和矿工们在昏暗的矿洞里向外清运着矿渣。矿上负责的头目拿着高音大喇叭喊他们到外集合。走出矿洞,发现几个打手,捆绑着一个四十岁左右,衣衫褴褛的汉子,站在矿洞外的空旷处。这名矿工老刘见过,是洞子里负责钻孔点炮的小张,偷明金被发现了。所谓的“明金”,就是含金量非常高的矿石,也叫“狗头金”。
听一位矿工说,这种明金矿脉非常稀少。前年这洞子里也曾炸出一条明金矿脉来,开采出来,足足装了两只大铁桶。每到发现这种矿脉,矿上打手们的任务就繁重起来,为了防止矿工们偷明金,到下矿的时候都是挨个挨个的搜身,有时侯还强迫矿工把自己剥个精光。据说有个小伙子不知这金子入肚的历害,吞了几粒碎明金块,捂着肚子痛得满地打滚,最后活生生的给痛死了,被两个打手不知拖到什么地方悄悄给埋了。
等矿工们陆陆续续的聚拢来,批斗大会就正式开始了。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打手,把那人连拖带拽的拉到一张木桌前。把他的手死死地按在木桌上,这时矿上的头目走了过来,一手拿着铁锤,一手捏着一枚寸把多长的钉子。大伙只听“啪”的一声,一声惨叫声虐人心魄,现场惨不忍睹。小张的右手被牢牢钉在桌子上,面无血色的昏死了过去……
“谁要敢再偷矿上的东西,下场比他还惨……”那头目说话的声音格外刺耳,惊飞了不远处停留在树梢上的几只鸦雀。等批斗大会一结束,四周已是万籁俱寂。
当夜色像野猫悄悄从山梁上滑下来,矿工们才陆续回到那间用钢筋铁皮造的房里。与其说是铁房子,不如说铁笼子。为了防止有人外逃,那些打手们手持电棍,在门外轮班值守。
从被骗进黑矿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个把月有余,老刘虽然每天累死累活的,躺在床上却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想到了死,想拿着白天铲矿渣的铁锹,跟外面那几个挨千刀的王八蛋拼了。可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他退缩了。他想不通,作为同为老乡的王二为什么要骗他们?想着想着,不远处的床上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正是白天被铁钉钉手的那个小张,听说他女人患了癌,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等着医药费,今天放炮的时候,他看见一块矿石上有一小块明金,偷偷抠了下来夹在屁股勾里,盘查的时侯不小心没夹住,掉在地上被发现了。真是麻绳只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老刘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摸黑从包里拿出一盒临行时备用的阿莫西林,塞到他手上……
今天也是怪事,日上三竿,负责开门的看管还没来开门。小陈好奇心重,趴在窗口向外一直向外看。只见两个打手把一卷笨重的红地毯,从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矿场一路铺到了洞子口。洞子口还挂了一道横幅,写着“欢迎三爷莅临七号矿区。”没过一会儿,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矿场上,显眼的是一辆车牌号为888的黑色加长版奔驰,头目领着一群打手低着脑袋,慌慌张张、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开车门,一个个屁股蹶得比天还高。从这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五十左右,穿着黑貂,夹着皮包,一身匪气,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链子,夹着雪茄烟的手指上,一枚镶嵌绿色的宝石的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显眼。女的浓妆艳抹,身材高挑,摸约三十岁刚出头,穿着一身黑色制服,胸前那对圆鼓鼓的大奶子,一个足有二斤重。从其它车上下来的都是青一色的黑西装打领带,戴着墨镜一看就是这二人的保镖。
“快看,来了好多人。”看小陈趴在窗子上望了半天,一个矿工也凑了过去。看了一眼一把把他拉了下来,“快别看,三狗来了!”
这名矿工嘴里说的三狗,其实就是说的这矿上的老板肖老三,小名三狗,手下都管他叫“三爷”。听这个矿工说,这肖老三,打小就是个流岷坯子。十几岁霸占别人的宅基地盖房子,后来同别人打架,拿着一把砍刀把别人砍成重伤,以为把人砍死了,就跑了。有一天偷偷爬上了火车,听火车上几个人说虹县开金矿的几个老板发了财,便一个人独自跑到虹县。起先是在别人手底下看场子,见别人发财眼睛红,回去带来一帮人,软硬兼施的硬是霸占了别人的矿,霸完一个霸二个。因为心狠手辣,会趋炎附势,后来整个虹县的金矿都成了他的,势力热来热大。死在他手里的人可不少,这些年,靠开黑矿积累了亿万家财。有一次,不远一个矿区发生爆炸,死了十几个,都被他瞒了过去,听说他上面有人,就是像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既然还当上了地方的政协委员。听说他情妇成群,和女人睡觉还要翻牌子,有的还是名媛,回乡的时候,县委书记,县长还得亲自率队来迎接,前面给他开路……
自从负责钻孔放炮的小张,手被钉子扎伤后,矿上的头目寻遍上下,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做这件事。早知这样,砸他的脚也不砸他的手。正在懊恼之时,一个打手领着一个人来了,正在拉板车的老刘和小陈一看这人,气不打一处来。没错,这个人就是骗他们进矿的王二。
趁打手没注意,二人冲上前去,“王二,我日你娘。”说着揪着王二的领子,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把王二打在地上直求饶。说:“你个狗日的,为什么连我们也骗?”听见老刘的斥责,王二躺在地上痛哭流涕。见事有起因。二人便把他扶了起来。
原来这王二做生意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借了肖老三手下人的高利贷。可生意最后还是黄了,借款到期却无力偿还。那手下带着一帮人揍了他一顿,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还要睡他的女人。最后苦苦哀求下,那手下同意暂缓还款期限,不过前提有一个,找十个人进矿。其实老刘和小陈两个人骗进矿后,一路上他就自责不已,做了这猪狗不如的事。后来说什么也不想再做这伤天害理的事了,本来想带着老婆和孩子躲起来,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几个人把他捆在地上,当着他的面,轮奸了他女人,警告他如果说出去,就杀了他孩子,把他们一家人投到江里喂鱼。后来打手听说他曾在乡下放炮炸过石头。就把他带了过来……
看着自己的女人遭人凌辱,其实王二就没打算再活下去了,他心里暗暗发下毒誓,要让那帮龟孙付出沉重的代价。这天王二在昏暗的矿洞里抡锤打孔,看见身旁堆放的火药、引线、雷管、知道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每到收工之际,他就会抓了一把火药,偷偷的塞进鞋底。
微风吹过矿区周围的枫树林。火色的枫树叶在半空中跳着属于它最后的舞蹈。突然,只听“轰”的一声,震耳发聩。七号矿区升起的耀眼白光,地面跟着在颤抖,扭动,龟裂,翻涌。温度在不断攀升,热的刺骨……
一名叫王二的矿工,在收工后,用铁锹将七号矿区的头目拍得脑浆迸裂,和一群打手殊死搏斗中,点燃了绑在身上的炸药。一群破衣烂衫的矿工,齐心协力,终于撬开了矿区封闭的铁门。随后警笛声不绝入耳……
肖三狗这帮黑恶势力,终于引起中央检察部门的高度重视,下令严查隐藏在其背后的保护伞,参与肖三狗黑恶势力的人员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所有矿工,将获得相应的补偿……
老刘和小陈二人提着行李,终于踏上了返乡的道路。一路上,老刘的眼睛时不时朝天望去,闪着泪光,自言自语的说:“老天爷,终于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