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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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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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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友严新宗:43年的寻找终遂愿

2018年2月13日,藉《新三届》公众号,我发过一篇文章,题目是《我办了退兵手续迈进大学校门》。讲述1977年11月国家恢复高考,12月份,我参加完考试,接着报名参军。待在空军13师(运输航空兵)新兵营训练两个月后,突然接到了华中工学院发来的《录取通知书》,我迅即办理了退兵手续,赶赴武汉上学。

文中有一段,我写道:

新兵训练期间,与我最要好的是一位武汉籍的蒋场知青,可惜我忘记了他的姓名,只记得他的容貌:微胖,下唇丰厚,常细眯着眼,面带笑容,一口“弯管子”武汉普通话。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我去信问他是否参战?他回信说随机运送作战物资到了昆明机场,但未越过国境。随信寄来一张在昆明某军用机场拍摄的照片,穿一身航空翻毛皮夹克,英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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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悠悠,人海茫茫,一生一世,我们该辗转多少地,相会多少人。可真正能够留在心底,至退休年龄,还想去走一走的故地,还想见一见的故人,恐怕不到千分之一。

40年了,为什么这位中等个、笑眯眯的武汉籍战友,会成为我心底的其中一个“千分之一”,且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印象越来越清晰,这份思念越来越强烈。

细想一下,恐怕有两个原因。其一、他是一位有鲜明个性特征的人,成百上千号人里头,就他一个,见一面,聊几句,会让你毕生难忘;其二、我们同是下乡知青,同年出生,共和国的甜酸苦辣均品尝过,又都是性情中人,颇为投缘。新兵训练两个月里,我俩走得最近,话特别多。

有时回汉,路过积玉桥附近,我会跟同行的人讲,“我有一位战友,家住积玉桥,与我同在蒋场公社,一同当兵。”我想找他,但苦于忘了姓名。偌大的武汉市,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踪影难觅。我只好把这份思念留在心底。3年前,将这份情感诉诸笔端。

周日下午3点多钟,接到一个来自武汉的电话,我以为是哪一位同学、朋友或以前的同事。对方用武汉话问,我也用武汉话答。以下是对话记录:

“喂,你好!你是不是夏良才?”

“是的。您家哪一位?”

“你晓不晓得我是哪一个?”

“还真的对不住!武汉太大了。听口音,我还真不晓得是哪一位?”

“你记得在当阳机场当兵么?”

“记得!家住积玉桥的老战友,好想念你。”

大名报来,声音、容貌、神态与姓名汇集于一身,43年前的老战友,活灵活现蹦到了我眼前。

他叫严新宗,武汉市武昌区人,1976年9月,与积玉桥街道10多名知青一道,响应伟大领袖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下放到天门县蒋场公社官祭口大队务农。

官祭口,在黑流渡上游,西湖大队与之仅隔着一条沟渠。我们赶黑流场,要走过西湖地界。每当乘轮船回岳口,我们要走到黑流渡,翻越高高的大堤。站在大堤之上,眼皮底下,就是这座被树木、竹林与田野包围着的美丽村庄。它离我住的饶场,也就八九里地。

我与新宗,应该在公社召开的知青大会上,有过谋面,但无缘认识。1978年元旦的凌晨,当一阵急促的哨声打破夜的寂静,在整装待发的“新兵蛋子”队伍里,我俩结识,开始了为期两个月的友谊。

我们一起挥汗训练,相互鼓劲,苦练军事技术;我们一同呼吸充斥猪屎臭味的空气,肩担手推,将满圈的粪尿清洗干净;我们并肩迎着寒风,站立在军用卡车上,手扶挡板,到当阳县城采买粮食蔬菜,当搬运工。

当然,也有清风朗月下的散步谈心;也有盘腿围坐在地上狼吞聚餐;也有俩人各背着一只小板凳,翻过一座山坡,到露天剧场去看师部文工团的演出,或是观看《地道战》、《地雷战》及《南征北战》之类的电影。除了列队,我俩尽量拢到一起,方便聊天。

知青生活,丰富了我们的涉世阅历。加之,我俩参军时已近20岁,比多数新兵年长,与老兵们不相上下,因此同训练我们的老兵谈得来。不久,我俩与老兵打成一片,成为朋友,能得到一些其他新兵不知道的讯息。

有老兵说,空13师前任师长是一名英雄,曾在开国大典的那一刻,驾机飞越天安门广场,接受毛主席检阅。也曾参加过解放西藏和平熄西藏叛乱的空中支援18军的战斗,开辟了高海拔气候条件下飞抵西藏的航线。但因受“九、一三”事件牵连,被免职审查。

食堂旁边的场地上,停放着1架C—47退役运输机,老兵说是宋美龄的座机。当时,我们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现在才知道是假的,真的“美龄号”飞到了台湾。那是1架精心改装过的C—47B—DK豪华座机,是杜鲁门总统上任后送给蒋介石的厚礼,比我们见过的那驾C—47高级多了。

空军13师,于1951年4月24日在四川新津组建,基本班底分三个部分:一是原东北航校运输大队,由日本“鬼子”教官训练的飞行员及地空勤人员;二是投诚起义的国民党空军飞行员及运输机,有5~6架C—46和1架C—47运输机;三是1950年11月24日成立的空军运输团,配备的是从苏联进口的36架伊尔—12型高空运输机。

首任师长刘绍堂,是一位老红军。第二任、第三任师长分别是常仲连、韩琳。第四任师长就是前述的英雄师长王洪智,山东荣成人,毕业于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是“鬼子”教官林弥一郎、木暮重雄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他任职的时间为1964年8月至1971年9月。1971年9月,王师长被撤职,且长达4年没有新的师长到任。可见,老兵的传言与真实历史事件高度吻合。

我所在的部队是38团,驻当阳机场,番号为39293部队。13师师部当时也在当阳,所以,我们新兵足足有一个营,包括了37团和39团的新兵。

1990年10月,空13师师部迁至汉口王家墩,2005年38团由湖北当阳迁至武汉阳逻新机场。

1978年1月至1979年3月6日,空13师参加了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执行空运任务。先后出动149架次飞机,协助10个航空兵师转场至田阳、吴圩、遂溪、宁明、蒙自机场,紧急空运大批特种武器、弹药及作战物资。

新宗在38团机务大队经过培训后,随机执行任务,到过上述一些机场。那张穿翻毛皮夹克英气逼人的照片,应该是在其中某个机场所拍摄。新宗虽然参加了这场战争,但未跨出国境,不属于直接参战人员,享受不到参战人员的退休待遇。军人补贴倒是有。

我的一名湛江籍学生,1979年1月参军,未经过新兵训练,闷罐车直接拉到越南。短暂受训后,扛着无后座力炮上了战场,与步兵配合打穿插,专打越军猫儿洞。他复员来到珠海,成为华中理工大学经管学院国贸863班的一名学员。退休后有军人补贴+参战补贴,可多拿5000多元。这可是用命换来的待遇。他保卫了囯家,人民感谢他。我们师生在一起聚会的时候,常叫他“英雄”。

学生说,刚上战场,听到枪炮声“噼噼啪啪”、“轰隆隆”的响,起初有些害怕,心口嘣嘣跳。当见到战友在身边倒下,身上流淌着鲜血,便不再有任何胆怯与害怕。惟有一个念头:把敌人干掉。所以有“见血杀红眼”的说法。

新宗是空勤兵,没有上过血与火交织的战场,当然没有这种“杀红眼”的感受。但他以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和精益求精的技术,赢得了部队首长的赞许。

1982年1月,新宗退役时,部队首长给他的鉴定是:“在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工作积极,关心集体。向雷锋同志学习,助人为乐,经常为同志们理发。”

退役后,新宗到武汉印染厂做了一名印染机操作工,直到20年后,企业倒闭遭遇下岗。他是一位乐天派,迅速转变角色,拿到驾照,成为一名出租汽车司机。每天,他驾驶着“神龙富康”,穿行在武汉三镇的大街小巷之中。有时,也跑长途,送客人往武汉附近的城市乡村。

有一年,他送一位客人到天门渔薪。渔薪离官祭口只10几里地,他想回去看看,却因心切,走错了一个路口而耽误了时间,他要赶回武汉交班,错过了这次返乡的机会。

10多年来,每逢遇到天门岳口老乡,他总是打听我。据他讲,打听过的天门岳口人,不少于10位。但我家搬离岳口已20多年,前些年我极少回家,知道我电话号码的同学也不多,故没有联系上。

最近,新宗在长江边钓鱼,碰到一位叫陶小兵的的天门老乡,又打听起我。陶说“回家帮问问。”过了几天,陶回来,告诉了我的电话号码,才有了我俩相隔43年的这番对话。

新宗一再跟我强调,寻找我,完全是源于心里面的一份情缘,不带有任何其它目的。我说:是的,我很理解。因为3年前我在文章中写他,也是出于内心迸发出的一种情感。我们都是那种与人打交道,不带有任何功利心的人。

试想,还有什么比这份情感更为珍贵,更加持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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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25日于珠海南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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