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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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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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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草木(七首)

故园草木(七首)

文/熊林清

 

 

山南的杜鹃

 

友人从山南的故乡过来

捎来一束路边折下的杜鹃

 

那样红,仿佛仍在滴血

我接过来插在一瓶清水里

 

友人还在说着山那边的春天

山那边的村庄,有一片树林着火了

 

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愤怒的春风

在山野上四处点火。我还应想到:

 

映着火光,一只斑鸠喊着渴

那些火苗在扑闪的翅膀下簌簌滑落

 

向瓶里加满清水,剩下的芽苞

在迅速打开,吐出里面包裹的怒火

 

山边的夕光,也在响应这一小丛火

我看到山那边的火已烧到了云上

 

 

苦楝树

 

四月,黄昏的山边

一株苦楝树在静静燃烧

 

山林深浅交错的绿,在余晖里沉淀下来

遮住了零零落落的杜鹃

 

应该庆幸与山林保持了十丈远的距离

一株苦楝,有了自己独立的春天

 

顶一头浅紫色的幸福,告诉我

可不可以邀请蜂蝶前来品尝

 

风吹过,去年的苦果还在摇晃

一串串沉寂在岁月里的铃铛

 

全部树梢都遮不住,下降的夜色

也未能笼罩这燃烧的幸福

 

哪怕最终逃不出宿命里的十二月

挂一身苦果,独立在山边

也不妨在这个黄昏里为我明净地燃烧

 

 

月下荷塘

 

偌大一方棋盘,信手拈来的几枚闲子

居然也活了,随势摇曳顾盼生辉

 

带动更多的棋子,棋盘上风生水起

众多观棋者让明净的棋盘

成了映照性情的镜子

 

儒雅的蜻蜓总是轻轻地点到为止

悭吝于言语。而率直的蛙

拨弄着每一枚棋子,不忘响亮地点评

仿佛它才是那个万能的棋手

 

此刻,真正的棋手正在酣眠

一轮明月斜倚高柳

正为他洗去棋盘上的暗影

 

 

树的话

 

一棵树曾经向白云倾吐过那么多心声

白云听一小会儿就厌烦了

一转身就躲到了山那边,有时

干脆就用一阵喝斥作为回应

 

但那树就是无法抑止自己:向鸟说

鸟会七嘴八舌地安慰一阵

然后接受树馈赠的一枚果子,飞走了

让满腹心事的枝头摇晃半天

 

没有云也没有鸟的时候

树就对着空荡荡的蓝天说

说着说着就作势欲飞

恨不得连脚下的大地都提了起来

 

树只顾着诉说,不会察言观色

直到完全疲倦了,才站在原地打一个盹

这时天空会把树说过的话

一句不少地送回到地面

 

树从没有向大地说过一句话

可没有一句逃得过大地的耳朵

 

 

三月雪

 

一场雪来不及盖住草尖,就成了强弩之末

但仍足以穿透三月的薄暮,让一场

猝不及防的小冲突点缀在绽放与凋落之间

 

那些惊叫还是呻吟?都来自枝头

没有治愈的落叶落花的顽疾

不过这一次,恰好为带血的伤口抹上消炎的盐

 

无辜的蝶在背面啜泣,一片还没完全舒展的

叶片,又怎能庇护一个纤弱的灵魂

她可不知道:还有比今天更为严酷的时刻

 

芳菲将尽,那个看守果园的人

在树下蹲下来,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内心

就着头顶,以雪水掺和梨花熬他止咳的药膏

 

 

果园

 

三株桃树,五株李树

梨和杏各一株。苹果树只在角落里

记不清有几株

其余的都是蜜橘,布满了整个园子

 

我惊异于从来没有人称这里为果园

除了我。漫步在树阴下

时时默念着“果园”,像默念

偷偷送给情人的昵称

 

那么多的果树,足以填满果园的春秋

第一株果树是桃?梨?还是李?

到底是谁首先开出这个园子?我都不知道

我只看见一株株在秋天老去,一株株

又在春天挣扎着醒来

 

植树的人一个都不在了,只剩下

三两株果树,在春天轰轰烈烈地开花

却没有一枚果子走到秋天。剩下我

在八十里外反刍一座空园子郁结的酸

 

 

在尖峰,遭遇一粒尘土

 

一定有尘土落到耳朵里

让我时时发痒

我不打算洗去它,只愿我的耳朵里

能长出一叶会迎着逆风

歌唱的小草

甚或是一株乔木

在晚风中为我送来阵阵松涛

 

在尖峰,每一粒尘土

都是干净的生命

都含着先人留下的磷和钙

还有滴落的盐

每一粒尘土,落在眼里

都会唤出我们的热泪

扬在脸上,就染出了我们的肤色

 

当一个人倦了,躺在在尘土里

你会听到更多的小草

破土而出的欢笑

他耕种过的这一小块泥土

因为他的加入而变得更肥沃

与草同命的人让每线草根

都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在尖峰,所有的树

都是由草转世而来的

当它们站到高处,身披霞光

我仿佛看到了站立起来的尘土

借来了先人的身影

在山岭上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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