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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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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1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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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甜蜜味儿里渗透着淡淡的忧伤


——简评傅天琳诗集《在孩子和世界之间》的艺术特色

 徐 潋


19855月,傅天琳要到“西德”等国访问,路过南充,她送了她的一本诗集《在孩子和世界之间》(1983年版,重庆出版社)给我。30年过去了,再读她的作品,又听到了上世纪80年代诗歌的前进的音符,因而遥望她母亲的容貌。当时,诗论界认为“现代派”的朦胧诗(另包括第三浪潮,各派群体诗)前期属于中国“现实主义”的作品,后期受到西方“现代派”的影响,有“现代主义” 倾向,而我认为用“现代主义”也无法概括那时的“新诗群”。

如诗人傅天琳的新诗有“朦胧诗”——“柠檬味”,那么她的诗几乎属于“传统”的格调,大多是清新、流畅、明晓的,也较为自然的。比如,她的《梦话》、《六月》等诗,就有别于北岛的《生活》——网;也有别于顾城的《一代人》、《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也有别于诗人舒婷的《致橡树》、《黄昏》等。

傅天琳的诗歌,有写母亲的,有孩子们的,但主要是母亲与孩子们之间在生活上的“甜蜜”和“淡淡的忧伤”情绪。这在诗集《在孩子和世界之间》里形成了她的诗歌的一个显著的艺术特色,即在甜蜜味儿里渗透着淡淡的忧伤。

 

一、《在孩子和世界之间》艺术特色及其分析

 

在《在孩子和世界之间》诗集里,许多诗歌好像是写孩子的生活,其实是“妈妈”的内心世界,反之亦然。即在果园的“甜蜜味”里盛着“淡淡忧伤”的母爱。其实她就是“一株饱含母爱的苹果树

1、作者以“年轻妈妈”或“母亲们”作创作主体来写生活。

“你的笑声和哭声都是快乐/都是快乐溢满小屋的空间”。从诗句看,抒情的生活好像是孩子们的生活和快乐,其实抒发了“母性”的内心情态;因为抒情的主体是母亲,写的是母亲对孩子生活(笑声和哭声)的感受;“快乐”对于母亲和孩子二者是相联的,它表现了母与子的感情的丰富性,所以才有它“满溢小屋的空间”,也表现了母亲快乐的方面。“你喜滋滋回答我你最爱的人/竟然不是妈妈,不是妈妈孩子/你感受到从妈妈微颤的声带/走出一段酸爽妒意么。”在诗人笔下,谈谈几句,我们就会感受到“母亲”对孩子的“妒意”和“母性”“妒意” 的由来,很隐晦地描绘出来。诗中的感觉形象极自然,也细腻,“母性”心理的另一面,“酸酸妒意”跃然纸上。因为诗中叙述了“孩子在幼儿园的阿姨,”她给孩子“手绢”,教孩子写字,“教孩子画画,”所以,“那个阿姨/比妈妈还要妈妈。”“你”呢,“从妈妈微颤的声带/走出一段甜甜的妒意。”就在“酸酸”的和“甜甜”的妒意之间,表现出“母性”的心底。

有的诗歌抒发“母与子”之间的母爱的美德和母性的情操。“为儿子们鼓掌吧,母亲/这些胜利和暂时失误的都是我们的儿子。”(《为孩子们鼓掌吧》),即使孩子在比赛中输了,也是“暂时失误,”母亲即使鼓一个掌声,他们也是很受感动的。这就超越了母亲、孩子,和二者间的狭窄范围,赋予了母性的宽阔胸怀的抒情意义,孩子们也会从母亲掌声中感受到母爱的力量,挫折的力量,向上的力量。

诗集中有的诗以“我”为观察点来写“母性”与孩子的人性关系。如《在孩子和世界之间》一诗,开头写幼儿园阿姨纯洁的生活和热恋的幸福;当孩子们遇到不顺心的情况时,她却说:“别怕,当孩子/妈妈在这儿啦,我是⋯⋯我是妈妈。”因为,小孩子常常被母亲的母爱给安慰,所以,阿姨用母爱来安抚孩子,显示出母性的崇高和作母亲的自豪、伟大。我是……我是妈妈,”从瞬间的过程上,有一种心理飞跃;因阿姨才“十八岁,”是“独生女”,她那“红杏般灼热的嘴唇/只属于幻想,羞涩/和不敢说出名字的他。”由此,我们看到,阿姨说出“我是妈妈,”已表现出她所爱的世界;同时,渲染了“孩子们”所不知的另外的世界里,还有别的幸福世界——母性的“崇高和伟大的爱”。这种“母爱”之情的表现是真挚的、温柔的,也是很微妙而细腻的。

这种情感的歌颂,正如诗人所说:“我终于得到启示/人的语言/因此而生动/人的爱情/因此而博大。”

而《夜》却表现出“母亲的我”丢掉孩子的泥团后,一种歉意和内疚的情绪,以及一抹淡淡的惋惜之情。“原谅妈妈吧,孩子/让我吻干你委屈的泪花/让我拨亮这午夜的灯盏。”这情绪的表达也是很自然朴素流畅的。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认为故能写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

傅天琳的诗歌在展示“母亲”和孩子生活上的抒情,即表现了“甜甜的和淡淡的忧伤生活,同时又表达了一种诗境。再以《母爱》为例;这首诗,是直接的宣泄“母爱”情感的。“我是你黑皮肤的妈妈/白皮肤的妈妈/黄皮肤的妈妈/⋯⋯/我的爱没有边界/没有边界/没有边界/我对你的爱,”直截了当地展开“母爱”的宽广性,包容性,从而也反应出诗人的“母爱”意识在诗中的意义,也体现出诗人特殊的“母爱”的精神,“你是生命你是力量你是希望你是我/孩子啊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 在她看来,母爱是“女性与生俱来的情愫,是人性中最高的光荣和骄傲,它是照耀性的、笼罩性的,它是没有理由的,不分国籍的,甚至是没有道理的”。

2、诗集中的诗歌有以孩子和孩子们,以及孩子之间的关系作为创作主体来宣染生活。这方面诗歌,占有好些成分。

第一,表现孩子大胆的“独立”生活意识。

“我已经六岁了,我是男子汉/⋯⋯/妈妈你不要发愁/我是男子汉/我会用爸爸使用过的锯子和斧子/给你劈开生炉子的柴”(《我是男子汉》)。诗歌表现出一种孩子得意的笑意;孩子帮助妈妈的劳动而感到快乐的心理也就刻画出来了,所以“妈妈你有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他会“摘来一颗星星/照你写字到很晚很晚”

孩子在现实生活中有的,而母亲在“孩子”时代却没有的,诗歌的语调,带着轻悠悠的伤感,缓缓地流出来。《六月》以互衬手法来抒写孩子的生活,也许正是“诗人”孩子时的希望破灭后的缘由(此点的原因将在后面叙到)。这首诗是以母亲的角度而展示来写孩子的生活,但抒情主人公却聚在“孩子”的生活上的。

“六月,取第一片胭脂/拍粉红的节日/拍粉红粉红的节日在孩子脸上”。一开头,便点出孩子在“节日”里的活泼气息;随之,再渲染“六月”的鲜艳的色彩,“任性的色彩和任性的声音散放着/六月,任性的散放着/六月在秋千上荡着/六月在转椅上飞旋着/……/那么天真/那么纯净/那么清脆/六月的声音真好听” ,把孩子们的生活渲染得让人羡慕;然后,诗人进行比较。在比较中,“我”的情绪突兀地跌宕,“孩子们唱了/我也当过孩子/当孩子时/我不知六月是什么”,一种潺潺的忧情潜在诗句的低层。反而,作者又以此写开去,升华开去,情绪再次高涨起来,“六月是多肤色的/⋯⋯给六月是灿灿的/灿灿灿灿的六月啊!”艺术感染力便缓缓地如螺旋般上升,诗的力度也随之逐渐加固起来。“母亲”这种情绪的反复渲染,好像是以“母亲”作抒情的主体,其实写母亲的孩子时代作为反衬,在现实生活中的孩子们的甜蜜生活,才显得更加鲜明。

我们可以从《梦话》的“你睡着了你不知道/妈妈坐在身旁守候你的梦话/妈妈小时候也讲梦话/但妈妈讲梦话是身旁没有妈妈”,以及我守候你从滑梯一次次摔下/一次次摔下你一次次长高”看诗歌中“母性美”在孩子身上的体现,以及诗的哲理性也从诗的力度上显现出来,诗的力度“在于一种内在的自由和选择”,从而“达到表现之均衡与集中”(杨匡汉的《美的力度》,见《星星》,1987年第二期)。正是基于这种“选择”和“集中”,傅天琳的诗集的特色,才得以充分地显示出她的艺术生命力。

第二,有的诗歌表现孩子们的“矛盾”及其背面的东西。

“三八线——/把一张课桌劈成两半的三八线/我在这边/男孩子在那边/……/接着到了我的儿子也划三八线的时候/我想起那张课桌上/被填平了的三八线/这三八线/地上有/天上有/那么长那么长/女孩子在这边/男孩子在那边”(《三八线》),诗人在叙述孩子们含蓄的自然性和人性的延续,以及人性外在现象的特殊表现方式时,又渗透着“我”童年时候的心理状况,总是以多侧面来烘托诗中人物的心理的多重性的。我们用此现象看来似乎是“矛盾”,其实,诗赋予了隐隐约约的“童稚”的人性美。

有的诗(如《森林童话》)以童话形式,来渲染当代孩子的丰富多彩的生活;有的又反映“孩子们”的友谊团结,例如:“把手臂伸向你/伸向你/伸向你扎蝴蝶结的戴小白帽的/拍手的跳跃的系红领巾的/穿蓝围裙的许许多多的伙伴们”(《儿童集体舞》)。表现出孩子们幸福友爱的集体生活,和纯真的感情,微微地荡着儿童生活幸福的赞美之情。

3、诗集里有的诗歌写孩子在家里盼望母亲从外地归来的不安的情绪。

如《月亮》。《月亮》的语言是很有趣味儿的,作者用英语的CDO”字母代月亮的形状感觉来写孩子等待母亲还没归来的日子,从而在诗句里,微流着孩子的焦虑的心情和痛苦情绪。

诗集多数的诗,诗人多以母亲或母亲们作孩子们的参照人物来反映孩子或孩子们的生活,除以所举过的几首诗外,还有《夜》《晨》等。“妈妈”写诗、唱歌,没有与孩子玩,孩子“一边哭/一边顶嘴”,诗人直抒出“啊,我的聪明的孩子/你的话/妈妈嚼不出是甜,是酸?”这样通过“母亲”的心情写照,反映出孩子的内心。

可见,诗集里的诗歌主题是写孩子或孩子们,或母亲(们)及其孩子的关系的。

笔者为了分析叙述的方便,把这些相联系的整体的诗分割而论了。因为“对主体来说,客体只能是客体显示主体的那个样子,而不是别的什么。所以,在儿童文学创作过程中,创作主体同样显示着自身的力量。”(方卫平,《儿童文学:在创作者与接受着之间》),这是有其理论根据的,也说明笔者分论的缘由。我们要从整体的角度才能更好地欣赏出女诗人傅天琳诗集的艺术特色来。

傅天琳这本诗集“不但在儿童的内容表现上有新意” ,而且“在傅天琳笔下,即使是伤感,忧郁也浸透着一种淡淡的甜蜜”(钟文,《爱的世界》,见《星星》,19833期),同时其诗歌“在近年来的新诗群里,闪着独有的‘像柠檬和苹果一样’”(《“总是酸酸甜甜的”艺术之光》,见《1981年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的诗意。

 

二、《在孩子和世界之间》艺术特色产生的原因简析

 

从以上的分析,那么产生这特色的原因又何在呢?为了了知傅天琳诗歌这艺术特色,下面再对这原因作简略地分析。

1、诗人个体情感与诗歌的情感关系。

“艺术的部分之总和大于整体,”所以说:生活通过作者的艺术处理,作品便覆盖着众体的生活。正如诗人傅天琳自己所说:“诗人是苦难最多的人/是再生细胞最多的人/一公升的苦难/甚至要泛滥出一百公升的欢乐来”。(《我追赶大兴岭(组诗),《星星》,1985年第2期)。可见,诗它自身就是大众生活的内外的反映。一个诗人如果你想要发泄的是纯属个人(重点,原文注的)的悲伤,那么能够‘悬崖勒马’把笔搁下,是大可喜的事……一个人的痛苦和快乐算得了什么”(《克家论诗》,第3页,文化出版社,19851月版),因为“生活是诗的土壤,离开生活的诗,是无本之木,它必然是空虚的”(《两点感受》,见《星星》,1983年第5期),因此傅天琳的诗歌是她生活的艺术产物,同时又渗透着了诗人丰富的情感色彩。但是诗人的情感一旦进入诗中,这情感就会体现它是一代人,或民族的,或人类的艺术共性,所以说:“诗这东西,也不仅是作家个人情感的抒写,而是社会生活通过了作家的感情意识之综合的表现”(见《矛盾谈诗(节选)》,《星星》,1987年第4期)。由此可以说,此诗集以诗人的情感,表达的母亲和孩子的生活,在诗行里显得细腻、温柔、自然,也流露出一种特有的淡淡的甜蜜和淡淡的忧情。

2、作品反映生活的层次性。

如果没有这种层次性的差别,那么作品的特色也没法显示出来。

关于诗歌的认知,应该了知诗人的生活。老诗人臧克家认为:“必先挖掘他的生活”(见臧克家的《诗论散叶》)。女诗人傅天琳的第二本诗集即《在孩子和世界之间》(第一本是《绿色的音符》,第三本是《音乐岛》,人民文字出版社,1985年版)的这个显著的艺术特色在第一本诗集也有基型。比如,明天,黄橙橙的广柑就要采收/明天,沉甸甸的金秋就要送走/……/我们背走了一架架荒山/我们背来了一座座彩楼!”(《绿色的音符·我是苹果》),“这是一首饱含苹果甜汁的抒情诗”(黄绍清所编《新诗歌卷》,其评语)。我的苹果般新鲜的姐妹哟/让我们在泥泞中站起,在烈日下集合吧!”(《1981年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这有“人性”情绪抑制性地流露,所以还没有达到完全的“自然之感”。傅天琳,她于1961年就进重庆的缙云山果园工作。在这儿长达十几年之久的生活给予了她的“希望”,环境给了她的“绿”的感受,所以在她的诗里,诗句总是抹上一层如果汁的“甜味”。但是,现实的生活,尤其是自然灾害的年代,以及“文革”的残酷,都会挤压诗人的意识,其形成感情的“结”,一旦通过艺术反馈回来,诗人则以她智慧深邃的目光透视出了这生活的深层面,而诗里就会一种说不透的忧伤情绪。正如诗人傅天琳说:“当勤劳和智慧融在一起/你便是又圆又亮的珍珠/当勤劳和愚昧融在一起/你只能是又苦又涩的眼泪!”(见《中国新闻系76-82年诗集》的《汗水》)。

所以诗集《在孩子和世界之间》在反映生活的层次性上得到了进一步提高和完善。

3、艺术格调与心理需求的关系。

因为“最惬意,最彻底,最具永恒魅力的‘代潜满足’只有一种:文学活动(创作和欣赏)”,所以不论冯骥才的“忧患意识”格调,还是刘心武的“市井情调”,这都与他们各自源于不同的“心理结构和文化背景的心理需求有密切关系” 。那么可以说,傅天琳诗集的特色——甜蜜味儿里渗透着淡淡的忧伤,与她的“心理需求”也有一种不能抹掉的关系。

通过以上原因的简略分析,我们不难看到,她的心理需求:童年、少年的“梦”的破灭和“失落”,以及那些痛苦或欢乐因岁月的流失而进入潜意识的儿时的愿望,通过诗人以“儿童诗歌”的艺术形式表现出来。这种情绪在诗歌里得到宣泄,从而达到心理的调节和平衡。

由此,这诗集里的母亲,或孩子,或母与子的爱等,总是隐含着一种不满足感,这不只是时代生活给女诗人心理创伤后在艺术上的反馈,而且,因果园生活也给了她“绿色”希望和“甜蜜”的味道,所以她的诗里总是轻轻地渗透着淡淡的甜味儿。二者在诗歌中,经过诗人的艺术创造,便溶成了诗人那独有的艺术风格:在甜蜜味儿里渗透着淡淡的忧伤。

 

以上,笔者只是对诗人傅天琳的诗集的一个艺术特色及其产生的原因作了简单的论述。诗人傅天琳“儿童诗”的艺术形式抒写了母亲、孩子,以及母与子的情感。不论不说,这在当代新时期的诗史上具有一定的文化高度的。

(谨以此文纪念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重庆新诗学会会长,鲁奖获得者,著名诗人傅天琳老师)

 

2017年2月修改,于泸州城南人家

   《西南作家》杂志2017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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