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梦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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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端午时，本就未有归家的打算，但在与同事聊起有关端午假期的种种牵连话题后，思家归家的情绪便涌上心头。
“赛龙舟，包粽子，蒸发糕，做包子，煮咸蛋和茶叶蛋，蒸大蒜子，挂艾草菖蒲，洒雄黄酒，燃午时香……”做旧的记忆重涌脑海翻腾出新影的泡沫萦绕思绪。每一种独立的习俗串联起端午情节的故事，娓娓浮现生动的画面于脑海间。而引导故事发展的主人公——奶奶，便是使之“画龙点睛”活跃起来的关键，也是游子在外念挂的归家的主要欲因。
在这样一个传统重大节日里，勤劳忙碌的她不清楚节日存来的缘由，但丝毫不影响她为此奔忙纪念的隆重。其实，所有的传统节日于民间衍变最终都成了亲朋团聚，共享吃食的存在。
在端午来临的前些日子里，奶奶就开始忙碌起来。给不会包粽子的邻里乡亲们提前包上，看着乡亲们把自家的米叶馅料用盆端来排队因此而热闹的家里，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总是那几位乡邻在学，又总是那几位乡邻在排队。奶奶忙得不亦乐乎，这大概就是被需要的欢快了。依稀记得，奶奶起初包粽子的手艺也谈不上精，但好比“有”相较于“无”，也算是胜在了“实”这一道理，终归是熟能生巧了。于是我也因此可以尝食上乡邻们不同口味的粽子了，好生欢喜。
除了粽子，与奶奶走的更近些的朋友也会把奶奶委请上门帮助揉面蒸包子。如若说奶奶包粽子的手艺只算得上“实”的话，那奶奶揉面做包子的手艺用“精”来修饰便是“艺精之实”了。谁让奶奶在我年幼时靠村头叫卖包子盅子糕而闻名于街镇呢!常听奶奶讲起做生意那段记忆的辛劳。凌晨起开始忙碌到天刚好蒙蒙亮就挑着装满做好了的手艺活儿的担子出门叫卖。出门前交待还在睡梦里初半醒迷迷糊糊的我，说待会起床去邻里亲戚的奶奶家里喝粥，锅里留有的包子和盅子糕带去学校吃。人和生意，所有的程序都由奶奶独立负责完成，现在想来奶奶实是辛苦。爷爷得病走的早，那时奶奶的一女两儿都还是孩子，也不知奶奶是如何艰辛的拉扯大了儿女们，现在又开始担起照顾孙女孙儿的责任。而至今奶奶已是古稀之年，却仍在帮叔叔照顾尚在丫丫学步的小孩。似乎无能的儿女赋予了老人一种理所应当的使命，使老人总是调侃自己要干到死的无奈命运。
……
总之奶奶不缺手艺，在节日前期帮助乡邻们忙碌完后，于是自家的节日吃食也在端午的前一天开始准备了。包粽子，蒸发糕……同样的手艺给自家再来上一遍程序，节日前的忙碌就算暂息小会儿了。
“啪啪啪啪啪啪…”端午清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把节日氛围提升到一个极值。信神拜佛的村民们拜完自家神明后陆续提上些端午吃食离家赶去村头的大庙小庙和熊氏宗祠点烛烧香，似乎以此禀告天庭各路大神人间今日的喜悦。虽说信神拜佛的人们初一十五自少不了例行上香，但与节日相较还是有略微殊异的。最明显的莫过于节日里的鞭炮会更长些，放的久些。自此鞭炮的长短也与节日的重要程度挂钩。要属过年期间的鞭炮最长最响最多，端午次之，其后是中秋。
在奶奶端庄的礼完佛回家后，我便穿上节前购置的新衣服起床洗漱了。这天奶奶往往会等我与弟弟一同吃早饭。端午这天的早餐是节前已备好的粽子，发糕，包子，茶叶蛋，上了红的咸蛋和蒸大蒜子。满满的放了一大蒸屉在大土灶上蒸，这也意味着在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基本都少不了端午限定吃食了。
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出车，团圆的也不过是学校放假的我与弟弟。农村大多相同的“团圆”。只有一些就近务工的村民才会乘车回家，远处的漂泊游人是少有在除年外的节日里归家的，除非家里有事情。所以“少有归家”的村人也自然象征村民们的平安喜乐。
找个心仪的粽子剥开，用筷子从中一插便又倒腾着奶奶去拿糖罐出来。与弟弟争先恐后的在罐里蘸取绵白糖（现在多见的是白砂糖，所以细如粉的绵白糖也算童年特有记忆了）。光粽子蘸还不够，随后又把包子发糕齐刷刷的往糖罐里怼，这才甘心。奶奶吃饭常不在自家，盛上一碗白粥，剥个咸蛋，夹些咸菜就端着碗去邻居家串门，边吃边唠去了。自是也不知我与弟弟是如何不讲卫生的蘸取甜蜜了。
等奶奶回来添粥，我们都已吃好。便争先恐后问奶奶讨要零花钱上松湖街看龙舟。临走前奶奶叮嘱完早些归家吃酒，我们就撒腿跑了。待奶奶吃完早饭后就又开始在我们看不见她的时间里忙碌备煮节日午餐的酒菜了。强调节日午餐，是因为少不了隆重折腾的。一个人忙前忙后做好饭食，待我们回来就放鞭炮开吃了。那时候，有好多个端午我都问奶奶怎么不去看龙舟，现在才知道奶奶在忙碌的窸窣日常里为我们遮风挡雨。尽兴而归的我们常常让她忧挂着。“在河岸边看就行，别去水里贪玩儿…”回家看到想喝的饮料忙给自己满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各占四方桌的一方，提筷指点佳肴了。
待吃完午饭，奶奶又开始收拾。收拾完碗筷忙找出条状的午时香在家中各个房间点上。这才安心午睡去。辗转小憩一会儿后，午时香也燃至过半，家中各处萦绕着香独有的味道，难以具体形容表达。长大后走的不算远，四个端午节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忘却的进程却“此长彼消”的快速变化着。
接着奶奶又把挂置家中各方位大小门上的艾草菖蒲收齐绑置一起。找个小桶往里放上几两雄黄，再兑些自家酿的酒和转。叫来正玩耍的我们，往我的小腿和手臂上抹上此等秘方，奶奶说“驱邪避虫”。抹完后的我们便跟着一手提桶一手拿菖蒲蘸取桶中秘方的奶奶沿着自家房屋墙檐围转撒下雄黄酒。
好生和谐的画面此时不断浮现脑海。现在想来，与我最爱的日漫电影《龙猫》中小月，小梅与龙猫们半夜围着撒下的橡子蹦跳着的情景一样。最终橡子在美好的夜晚长成参天大树，而我们在奶奶的呵护下一同长大后各自离家。
橡树在白天消失了，奶奶在流年里变老了，端午的记忆戛然而止了，对身在老家的奶奶的想念愈渐绵长了。
于是我决定归家。
——熊梦婷
——2023.6.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