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盛世

薛鹏

(一)

家院里，我对盛开的白玉兰吟诗，脱口秀："想你了，阿兰，你就来了。/没有流离战乱，/那纸约定，/每年，按期生效。/庆幸，活在太平盛世……”

“受你煽情，回来看阿兰。太美了!”暂返回城的邻居，心急火燎地跑回乡间别院，繁花下，谢我。

这里胜似桃源，生长诗句：“我爱你，/我的幸福家园。/我爱你村姑般的曼妙，/随手摘下野菊，/就能装饰油黑的发辫，/像小院儿浪漫的矮墙，/关不住满园春色，/任由妖娆的花枝，/探头、扭腰，/撩乱行人的眼和心……”我情浓之时的原创。有花香。

邻居闻了闻这诗，赞好。走两步，回头补充一句：“才子!实在是好!”

(二)

“曾经偏爱/牡丹雍容华贵；/曾经淡言/菡萏不染浊泥。/重拾灼见，/全是仰仗先生。/千古一花香透素笺，/如何挺拔品格？/怎能为官清廉？/先生堪为熠熠样板。”我对先贤周敦颐作诗恭颂。

爱莲吧，这里荷花还没有开，早着呢。一个自称瘦鬼的文人，领着另一帮文人，在酝酿荷香的池塘边边开会，放飞舞文弄墨的好心情。身旁，有海棠花乱抛媚眼，崇拜着喊他们“作家!”

我专一地痴情，只对荷塘表白：“想你了，阿莲，你快来吧。/国泰民安正延伸，/逢面六月天，和平鸽振翅，/拍响空中湛蓝……”

上海拍的黑白电影《秋翁遇仙记》，自1956年就把真善美深刻人心。“山南有个老秋翁，花里忙碌像蜜蜂。问你为谁辛苦为谁忙，只为爱花把花种。”谁家少年听着这歌，把“秋大爷”育花护花美德，传承至今?猜猜。

今未见荷，赶紧返家打理满园春色。“在我的花园里，一旦盛开更美丽。你含苞欲放的花，盛开更美丽。只有在我的花园里，才能找到你。来吧，快来吧，我的那玫瑰花，你快过来呀……”玫瑰正“怀孕”花儿，与茶花、兰草、鸡爪槭闺蜜着热络，一日未闻我歌，能不若有所失?于是，赶紧对其唱赞一番。

和美日子忙而充实。修枝、施肥，把盏青茶赏娇娆，生怕漏了春光，转瞬绿肥红瘦……

(三)

有笑声自田野来。黄灿灿，一大块，一小片，坡地平坝，田间水边。远望，似锦绣油画；近观，有蜂采花蕊。仍是原创：“想你了，你就来了。/牵手你的美丽，/品味你的芬芳。/该来的都来了，/唯独绝交流离战乱。”油菜花像情人，对我眼晴说：“饱享我!勿忘我!”

傍晚，适宜遛弯。油菜花朵密匝匝挂每一株上，一花四瓣，小蒲扇状，质如宣纸，微薄嫩黄。有大把青色花蕾，米粒般紧裹，在株干顶端待放。

香自它来，被勾引潜入丛中。花们有高有低，风来，全都招摇不停，舒展腰肢，妙不可言。我在其间的这条和那条田梗慢跑，喊它们“阿黄”，夸它们“漂亮”，聊发少年狂!

金牛区文化馆，在成都佼佼着，在全国佼佼着。这片花海竟牵扯这个“佼佼”。疫情前的某年，也是这时节，三十多个中年男女来了，傍这些花，横竖着手机照相，女的爆棚了兴奋点，作少女状，作娇羞状，作猛一回头抛媚眼的爱你入骨状，作扭扭捏捏麻木不仁的模特状，作互扶并不杨柳细腰的暧昧状……

金牛区银沙合唱团，他们来这乡间别院友情演出后，享受这春这花，这些作派“牛”也不“牛”?

那天，阿妹娜娜也来了。她是这个区另一支合唱团的团长，我邀她来唱《芦花》，像雷佳声音。嗨玩，花丛中，她秀发沾惹了几片花瓣，鹅黄色映衬粉脸，煞是好看。

“想你了，你就来了。/牵手你的美丽，/品味你的芬芳，/该来的都来了，/唯独绝交战乱流离。”这几句，田园风光中，吟在哪里都好!

电视，正在重播《幸福像花儿一样》。食堂厨房，烹制佳肴，宴客。铁锅，浇一勺菜籽油，黄得清亮，烧烫冒烟，“吱一一“鸡鸭鱼肉，混编酸甜鲜辣，杂交姜葱蒜酱，举箸唇舌生香之际，油菜花仙自田畴飘逸而来，幻影着掩口而笑，重复那话：“诸君，油香么?勿忘我也!”

我答她，情急中，将诗句稍改，有些俏皮："想你了，rape，你就来了。/没有流离战乱，/你的金黄，/每年，如期闪耀。/庆幸，活在太平盛世，/有你，美食畅享。/你香润胃肠，恩如山，永难忘!……”晚间，有一支花仙，玉立我的袖珍花瓶中。我又读给她听。她沐着水喜欢，报我一缕清香，谢我把倒伏地边的她拾回，救了她，才能继续柔洁的美丽。

(四)

打起了雨点。从田间跑回。油菜花望着我的背影娇嗔：“雨天陪我，不更有情调?”

惜无古装影视剧到此取景。“一夜东风次第开，/满园花气袭人来，/暖香熏得游蜂醉，/无限春光任剪裁。”信步走来，禁不住要读诗。这别院园子的仿古长廊，迂回曲折，遥对太湖奇石，扇墙瓦窗，疏竹密草，以纯木建构。水香蒲站得高挑，叶条微躬轻晃，在角落显得“唯唯诺诺”。难道它熟知名句：“果实的事业是尊贵的，花的事业是甜美的，但是让我做叶的事业吧”(泰戈尔)?于是，淡定中，它的“叶是谦逊地专心地垂着绿荫的“。

亭两侧有美人靠椅，却少见人靠。人不靠它，它却紧靠一汪池塘。水，清花亮色，有酷似蛤蟆的石头半潜其中，昂首睁眼，看塘边的柳和美人梅。几株油菜花竟然落户假山前后，用鹅黄小脸儿衬映梅的红艳。种子是鸟儿衔来?石龟看它们目不转睛，我看石龟，每次要唱童谣：“哈蟆不吃水，太平年。哈蟆不吃水，太平年。”正如我走过附近的仿古木亭，穿花度柳中，必唱《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晓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李叔同填写的这词略伤感，我却沐着花香唱得愉悦。那年头，世道艰险，他还翻译有日本犬童球溪的《旅愁》：“西风起，思故人，/高堂会双亲。/乡路迢迢何处寻，/觉来梦断心……”我唱读如此低调的歌与诗时，缘何心情特好?因为，我是当今中国人!“活在太平盛世”，无缘悲苦。

(五)

山雨欲来风满楼。惆怅油菜花受摧凋落。

赏美，雨前抓紧。跑入花海中的乡村绿道，两旁菜花高低起伏，风中摇曳，传香递爱，春将逝，像临近分离的情人。看天，乌云渐浓；低头，遥想锦城金牛一一

绿道，在茶店子新建的公园红一条、蓝一条颜色着。近期疫情抬头，踏步其道的人多吗?刚建园时，花不多，几乎没人。后来逢春，花多了起来，怕疫情便黯了心情，人还是不多。我去天街购物路过那里，匆匆看了花儿几眼，两层口罩捂住鼻子，甚至没有嗅到一丝花香，便匆匆逃回家里，紧张得要命。再后来，从容防疫，有效控疫，渐少了“阳性”偷袭，便在花儿多起来时，人也多了起来。内中的儿童乐园携手茶饮、新疆舞，澎湃惬意、振奋、欢声，大有镇压病毒之势!

当然，大意不得。“请戴好口罩测体温，扫场所码!”仍在公共场所坚定地响亮。

已有雨点亲吻唇边。跑回，见村道旁有小而精致的土地庙。神公、神母塑像慈祥，村民以香烛供奉，小瓶插几支油菜花色彩着春意，乡民祈求虔诚：家国顺旺，无难无灾!

“樱花。科属：蔷薇科、蔷薇属”乡村科普在树干以标牌示人。这花粉红、娇美，我欲采摘，却被泰戈尔劝阻：“只管走过去，不必逗留着去采了花朵来保存，因为一路上，花朵自会继续开放的。”千真万确，春天路上，花开次弟，我不正是面对人间群芳，油生千般颂赞，万种柔情?从不无病呻吟，只有真情原创："想你了，你就来了。/没有流离战乱，/那纸约定，/每年，按期生效。/庆幸，活在太平盛世……”情浓处，这诗首先感动自己，几近涕零。

刀光剑影，城下兵临。听闻一部历史电视剧，正在拍摄，尚不知晓何时杀青。看剧情，突发奇问，对阵双方家乡的花儿，绽放着不负春光?也有油菜花，惹蜂飞蝶舞，渲染诗情?

却听陆游“唉”了一声，柱着拐杖叹惜：“寂寞开无主”……

花开盛世，才不枉美，方能无憾!

2022.3.20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