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印象

(一)

香水百合的芳香浓得化解不开。在石林旅居，因陋就简，妻将用空的矿泉水桶，做成花瓶，插入十几朵花，任凭紫红地怒放。在几平方米的迷你阳台，我傍着它晨练。每一次吸气，都注满它的体香。云南的花儿耿直、豪放，张扬着各色花瓣，馥郁芬芳，或浓或淡，毫无羞涩地投怀送抱，沁人心脾，舒服极了!

彩云之南是鲜花的故乡。买了两次香水百合，颜色不同，却是价格一样便宜，总共不到二十元。石林一个市场专卖野生蘑菇，周边村民雨后采摘的菌菇，色彩、形状各不相同，诱着人去买。我们看了半天，不敢下手，怕误食“躺平”。有好心人也悄声劝告：“当心，别乱买哦。”我嘀咕：“市场应该有人把关验菌，不会有问题吧?”想是这样想，却还是不敢下手。

既然已到云南，本想再访不太远的喜洲古镇，无奈多日阴雨绵绵，出行不便，只得望天兴叹。其实，走喜洲是遗为购物。去年在这里买了一副布帘，雅朴有味，挂斗室小门实在添彩。当然，也不全为购物。这里距离大理古城不远，枕苍山，临洱海，是白族同胞聚居地，有保存最多、最好的“三坊一照壁”和“四合五天井”的白族庭院。雕梁画栋、斗拱重叠、翘角飞檐，让人赞叹。而门楼、照壁、山墙的彩画装饰艺术又极为绚丽多姿，将白族人民的建筑才华和艺术创造力体现无遗。首次造访这里，便醉入其中。闲庭信步四方街，已然萌生再来细品之意。

记得有一外国友人租用一栋老式公馆，经营餐饮民宿，古色古香中融入现代元素，扯眼球成网红。高大围墙下一溜木板看台，对对情侣罩着遮阳伞，远眺墙外大片麦田，将奶茶吸得吱吱响，把情话说得蜜蜜甜!长相酷似佐罗大侠的年轻老板忙前忙后，“你好!”逢人便笑着用生硬的中国话打招呼，让人心生好感，尽管他的中餐价格不菲，也愿坐下喊道：“服务员，请拿菜单!”尽管疫情猖獗、狡猾，不时偷袭这里那里，但喜洲没有中招，我们岂能不去重游?何况“佐罗”的两道特色公馆菜，还一直勾引着我们的食欲呢!

上次环游喜洲，是乘坐一辆阔大的欧式马车“招摇过市”的。一匹骠肥体壮的大马拉着彩车，用铁蹄敲出鲜明的“得得得”节奏，振奋着车内车外的人。车主是一个俊朗、壮实的黑小伙儿，赶车路上讲了好些喜洲的民俗特色和传奇故事，还电话联系茶农骑车送来上品茶叶，让我们买得心满意足。这些绿茶早已喝完，打算这次再坐他的马车，多买一些当地的生态好茶。

(二)

石林彝族自治县是全国文明县城、国家卫生县城、国家园林县城。并不人流如织的街道干干净净，清爽得很，隔不了几步就有的洗手池，昂立着防疫举措和良好的卫生习惯。

行人擦肩而过，俱是笑脸相迎。甚至陌生人会不由分说，塞你几个自家栽种的鲜桃，尽管对方并无“琼瑶”回报。此事我曾遭遇，感动不已。

来石林许久，从未见过任何吵斗场景。由于防控得好，这里极少受到疫情侵袭。只是前些日子，据说是有外省人跑来收购人参果，带来一点小麻烦，但在多管齐下的刚性管控中，很快风平浪静下来。不多几日，人们戴着口罩，继续“擦肩而过，俱是笑脸相迎”。熟识的人总要互道：“多保重，记得戴口罩哦。”“是嘞，是嘞”(云南话，意为对的，对的。客气的应诺语。)

县里的老中医院位于一条僻静的小街，本有核酸检测，前不久移去另一地段，方便群众。我们要去喜洲，电话询问欲订的民宿，老板娘说入镇必须持有近日阴性核酸报告。石林的省城某医学院的附属医院，还有较多的检测点，都能做。听说走拢就能立即“张嘴”，不用排队，不禁想起按下“暂停键”，处于静态管控的家乡成都。这里疫情正在肆虐：停业的停业，禁行的禁行；封控的封控，打围的打围；居家的居家，隔离的隔离；关怀的关怀，支援的支援……每日核酸检测，雷打不动，热火朝天。大白们内汗如注，湿了捂干，捂干又湿，从夜半三更迎来东升旭日。喇叭通知下楼核酸，沙哑了多少男声女声；社区干部和志愿者，像蜜蜂，不倦地四处飞舞，有序地“嗡嗡”着，只为采集“清零”的甜蜜。长者孩童，壮男柔女，无眠于多少跨越子夜的时日。排队——排队——排队，哪里不是望不到头的核酸检测队列?哪里像石林这里“到即张口”的核检优越?成都处处的长蛇阵的弯曲，像苍劲的笔画，将广大市民懂理懂法顾大局的华章，写满这个杜甫盛赞的锦城!

知足了，我在基本没有疫情“硝烟”的美丽彝乡，参与他们的盛大火把节后，每天入夜便可随意坐在街心花园，欣赏身着绚丽民族服装，边弹三弦边跳舞的彝族同胞的风采。点赞他们把这个正在大力推进转型、扩城、种树、育人、修路、富民六项重点工作的阿诗玛的故乡，连同石林风景区荣膺的首批国家5A级的盛誉，精彩地融进自信、欢乐和必定成功的时代音符之中!

不过，我决不能“乐不思蜀”!由于各种原因和限制，我无法立马返回成都实现同甘共苦的愿望，响应社区党委号召，荣当志愿者，日以继夜，冲锋在前，将白色战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我有逃兵般的负罪感!远在滇域，我能做些什么呢?

(三)

鲜灵灵的玫瑰，奇香，可食用，泡醋极好，美容治病，在农贸市场吸引了大量顾客。石林买卖以公斤论价，物品丰富，要啥有啥，价格却低于成都一半以上。街面上类似“大米先生”的自助餐随处可见，一大钵不限量的米饭和可以添加的荤菜素菜，仅花十来元。凉鸡米线盖上一层土鸡胸脯肉块，鲜得化渣。9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叫堡子，几家马肉馆的特色菜，害得我们去了几次，风雨难阻。干巴马肉、小炒马肉片，尤其是身价不高的土豆薄片，以老坛酸菜烹炒，直接把接地气的村姑出落成了都市佳丽，让人直呼：“此味只应天上有!”吃得心满意足后，低价山竹的清甜味，又把马肉餐的余韵推向高潮!

年岁不小了，晚餐得悠着点，只去一家福建特色小吃来上一碗馄饨，馅多皮薄，入口软得糯叽叽的，假牙也能胜任。回家路上，在“华莱士”打包了热落落的汉堡，三个才10元!一块炸鸡好大，不得不从两片面包里探出一截身子，将肉香乱撒一路，逗得流浪狗可怜巴巴的跟着撵。

那天闲来无事，安步当车去到不远的阿诗玛旅游小镇，沿着水景步行街走上一遭，看见几个大妈在一户挂牌《绣花村》的门前，精编、加工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民族绣品。我了解到，这里有一家名为《方寸间》的刺绣工作室，主人叫毕跃英。这个60几岁的彝族老人自幼就跟着家人学习彝家刺绣，是一个出色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她常常到各地参与非遗宣传活动，为当地妇女和慕名而来的游客传授刺绣技艺，还在石林县民族中学开设工坊，定期指导学生的刺绣技术，尽力使民族非遗文化得到传承与发展。

从阿诗玛小镇返回，华灯初上，一路伴有飘逸的民族丝竹声，宛如仙乐。我陶醉、愉悦，满足得一塌糊涂。真的，相比成都疫情中的父老乡亲，我在石林暢享的这些幸福，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之余，我却惶惶不安，不甚踏实，时时牵挂足不出户，正处于静态管理中的认识和不认识的成都人。他们如何生活、学习?如何营业赚钱?这个千年古城暂时空了长街，停了闹市，缺了繁华，黯了欢娱，但疫情劫难无疑会催生、爆发蓉城儿女的空前的团结和斗志!不就是生活、工作多点困难和不便?克服呗。至于天天出门核酸，早已习惯成自然：合唱团徐老师被通知下楼做核酸，高兴得像三岁小孩，蹦蹦跳跳地跑去排队，顺便东张西望，同久违的花花草草打招呼。早非暮春，却仍关心是否红瘦绿肥?他发在微信群里的视频传出粗声气息，我用一诗，同他打趣：“听你气喘吁吁，/久未下楼活动?/暂不管它“阴”“阳”，/抓紧筋骨放松!”他回应说易喘是他长期生理现象。还说也许与他唱男高音有关。我再幽他一默：“看来要当歌唱家，必须先会喘粗气?是否以后课前练声加上喘大气一项?”均大笑。我还以小改白居易诗赞他的临帖书法。他的功力，正在“格临”、“对临”、“背临”三阶梯中，步步向上，定会达到更高境界，像他漂亮的男高音，一举轻松唱上“嗨C”。在与疫情艰苦抗争中，笑声尤为珍贵，我们的会心大笑，加码了欢乐坦荡，亢奋了必胜信心；打造了精神利器，刺灭了怨艾和颓废。我觉得自己参与其中制造笑声，是为家乡的战疫，做了一件有益的事情。

有亲人在宜宾，近期也与疫情不期而遇，并日益严重。封控停摆、静态管理，常态核酸，该有的一样都不少。他们全家有吃有喝，乐观通达，把原来难得齐聚的日子，过成了享受甜蜜天伦之乐的时机。从不跳舞的儿子学会了跳舞，原本身肥体壮，一段时间跳下来，居然成了四肢修长，“舞”艺渐长的可塑之材，我夸他跳出了芭蕾王子的味道，尽管只有那么一丁点儿。还夸他们把餐桌改作乒乓球台，声声清脆，打出了长江第一城的正能量节奏!

看视频，他们个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难道喝了《五粮液》?!

有人算了一笔细账，说是我们国家如不坚持“动态清零”的防疫目标，就会有几百万人因新冠失去生命!坚决“清零”，必须“清零”，不惜付出巨大代价!“人民至上!”“国家伟大!”，这些铿锵词语跃然脑海，催湿我的眼眶。此情说与远方亲人，他们同感!

喜讯从天而降!成都“在全市上下共同努力下，疫情得到有效控制，防控形势稳定向好。为了巩固来之不易的疫情防控成果，高效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市疫情防控指挥部决定从2022年9月19日零时起，全市有序恢复生产生活秩序……”成都人民欢呼雀跃!我在石林感受的幸福色彩，即将重新浓妆成都!宜宾呢?人民同样优秀，成都解封了，宜宾还会远吗?

(四)

 世人瞩目的2022世界乒乓球团体锦标赛，将在9月30日至10月9日在成都市举行，66支男女乒乓球队齐聚成都，精彩比赛也是对蓉城人民的战疫付出和成果的褒扬、回馈!

马龙来吗?他，国家队的顶梁柱，肯定会来!油然想起一件某业余大叔同龙队比赛的往事一一

“大叔又打出几个好球，全靠马龙的好意‘陪练’，其落点、高度都恰到好处，大叔心知肚明，只差喊出一句：‘好小子，懂事，承让了！’

大叔走神，手上一不小心，接漏了一个来球，只见小白球蹦蹦跳跳地落到离脚不远的地板上。大叔刚想过去拾球，马龙已从对面匆匆跑来，弯腰把球拾到手中。明明球落自己地界，他却……哦，不让我跑动劳累，因为我毕竟是大叔！大叔联想到公交车上那段‘让座’的文明广播，虽然有些牵强附会，但把大叔的掏心窝子的话牵扯出来了一一

‘尊老爱老，用心良苦。马龙，货真价实的良善小子，谢了！’

的确，一滴水珠见太阳，一个细节显人品……”

某大叔便是笔者。真想见到“良善小子”马龙!真想在成都赛场为中国队呐喊助威。但特殊时期，不知能否购票进场?真是恨透了疫情!

还是就在电视机前为你们加油、喝彩吧!

(五)

中秋节那晚，竟然无缘谋面月亮。阴雨绵绵，反常的气候连石林本地人也摇头叹息：“奇了怪了，往年中秋都是晴朗月圆呢!”

广州的大姐寄来精品蛋黄月饼，看着，像看皓月。暗夜中，细嚼慢咽温馨亲情，特别追想，疫情封控中的远方亲人和乡邻，你们是怎样度过这一佳节的呢?眼眶又一次湿润了，像多愁善感的少年维特……

君伟从微信发来“明月寄相思”的手写中秋贺卡。他是成都市金牛区作家协会主席，除了写得一手好文章，书法也极棒，我曾玩笑他：“干脆兼任书协主席算了!”9月15日是区作协的创作活动日，却休会于疫情的淫威之下。我突然想念这个友爱的团体。

近年来，疫情数次中断了我们的聚会，虽然仍各自宅家笔耕不辍，但文友们总以不能当面交流为憾。记得去年11月15日在某庄园进行的写作活动因疫情暂停，我以一文记之一一

“又停了，奈何!其双月刊《上风》却没有停。作家们仍思绪活跃。忆昔日，这个庄园最为精彩的是入夏便有满池荷花怒放，与睡莲相映成趣，蜂飞蝶舞，游人如织。荷叶熬稀饭，清香消火，可买，一元一片，现场采摘。藕与莲子均能入席，莲子红枣银耳羹、莲子山药粥滋补老弱妇幼，特别是莲子猪心汤更为受人称道。按下‘暂停’键前，我曾向大厨索讨烹技。他很随和，在一番家长里短中故意‘泄密’:先将猪心切成片状,放进冷水中浸漂除去血污。再将莲子、龙眼肉放进沸水锅中,加金针菇、生姜片煮5分,再放进猪心片,约煮2分钟后，速将调料均匀入锅，搅拌，盛碗……如今虽已暂停聚会的脚步，但诸佳肴更添诱惑!我有打算，活动重新启动那天，探讨创作经验后，故意留连至傍晚的饭点，潇洒地坐进荷塘边的餐厅，点上这样一份美汤，专请那位大厨掌勺。再来点小酒，玩点情趣，也算是对战胜这轮疫情的庆贺……”

荧屏上，中秋晚会仍在进行。“我要写篇散文，味道绝对盖帽‘莲子猪心汤’。标题嘛，嗯，就叫《石林印象》吧。”

(六)

昨天9月18日，我仍首先做完近期的“功课”：阅读朱自清、林徽因的散文、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托夫》、李漁的《十二楼》，以及三岛由纪夫的《潮骚》。我习惯每天分别将它们翻上几页，虽然是重读，甚至是三读，却感觉是食用餐桌上的多种佳肴，综合性地补充“营养”，味道也不单一。

在石林县几次鸣响不忘国耻的汽笛声后，我用手风琴悲壮出《松花江上》旋律，同时唱起：“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了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我那无尽的宝藏。/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

另外，远在彩云之南的阿诗玛故乡，我拿什么庆贺成都“9.19”正式解封的抗疫成果?“老夫聊发少年狂”，我竟手舞足蹈地跑向离住所不远的巴江河滨公园。玉带状的巴江河宽20多米，最深处3米左右。雨后涨水，此时江阔波缓，碧绿着，犹如绸缎。而从前又脏又乱。2003年以来，政府投资3亿多元彻底打造这条石林的母亲河。现今曲桥、滚水坝、排污管道、多功能廊道一应俱全。绿化带、林间小道、林间休闲区、戏水区、苗圃区、照明区均已完善。我跑在碎石与青石板相间的河畔幽径，却被阵阵芳馨醉软双腿，不由得探头寻觅：金桂、银桂摩肩擦背地夹道喷香。哦，农历八月，正是她们的妙龄季节。花开，米粒般娇小、芳芬，临水而立，实在有“曾是惊鸿照影来”的雅韵。我好庆幸能在她们美到极致的日子，与她们逢迎依傍，尤其在我为家乡又一次平安无恙的欢愉心境中，添加如此美妙的感受，我能不感谢她们和感谢值得感谢和必须感谢的一切一切吗?

“我拿什么庆贺成都‘9.19’正式解封的抗疫成果?”除了赏景，还需美食一一

石林香而化渣的堡子马肉全席?软糯酸甜的生态土豆?

石林“华莱士”十元三个的炸鸡汉堡?(香啊，逗得狗子长街尾随。)

石林盖满雪白鸡肉凉片，漂浮金黄油珠的鸡汤米线?

还是坨坨肉炖得恰到好处，不膻不腥，满堂飘香的石林彝家撒尼人的特色汤锅?……

踟蹰间，收到成都一位师友的微信，说是庆贺解封，约我去双流彭镇李四哥饭店，把盏佳酿，吃老板享誉三十年的肝腰合炒。

我回话：“要得。别开车哈!”

该回去了。我会想你的，石林……

 2022.9.19深夜再改于昆明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