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

藤蔓 

十二月就像一条河，抓住一条藤蔓，掠过曾经落过初雪的河水，荡到河对岸，刚站稳，新年就已经开始。

桌子上，新的台历和旧的台历放在一起，旧的台历上还剩下不多的时光，待耗尽旧台历上的时光，就要扔掉它。扔掉去年的时间，不费吹灰之力。

那晚因为意外事故，家里停电，我独自站在临街的窗户边，守着路灯投进屋子里的光，安静地看着四野。父亲知晓停电，我一人在家里，他不放心，打过来几个电话叮嘱：“别一个人在家，去街上转转。”夜里，父亲的来电铃声中有温暖的电波穿过心田。

岁数再大，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父爱总是环绕在我的身边。每天早上父亲会给我留一小碗米饭和炒好的腌菜；父亲把柜子里的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归类放好；父亲喜欢哼着歌曲做家务，父亲的肩膀依然有可供我靠一靠的宽度。父亲也在慢慢老去：戴上了老花镜；手因为经常做事，变得粗糙，容易开裂。他睡着后，我看见他的手指关节粗大了许多，脸部轮廓不再明显。

写到这里，我很忧伤，眼睛里有了泪水，我害怕父亲老去，想陪着他在院子里烧开水，看他在院子里捆柴禾，看他沐浴着晨光燃起炭火盆，想和他永远存在同一个时空。可是时间，总是流逝啊流逝。

孩子下晚自习后，走到我的床边，喊着：“妈妈，我们学校有卖书的来做促销活动，我帮你买了二本书。”我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接住书，眯眼看了一下作者：三毛和龙应台。我很快把书放到枕头边，心里一阵欣喜，他知道我读书的品味呢，于是又呼啦啦睡去。

平安夜，我带孩子和他同学去吃西餐，因为是平安夜，吃完后安排了抽奖活动，孩子在放置获奖编码的箱子里摸了好久，打开交给服务员，居然抽到一等奖。拿到奖品后，他对我说：“妈妈，这算是圣诞节送给你的礼物，再加昨晚买给你的那二本书。”这是第一次在圣诞节听到孩子说送我礼物的话，时光使他成长，让他懂得表达情感的深厚，这是时光赠予我和他的一份新年礼物。

旧年也罢，新年也罢，我依然喜爱着文字，文字可以抚平烦躁的心绪，白天、黑夜，去读一本书，去写一段自己的文字，是件畅快淋漓的事。

有时候，听到别人说做个好女人不容易，心里重重感叹一声：真的不容易。因为你是爸妈的女儿，公婆的媳妇，丈夫的妻子，孩子的妈妈，余外，还得成全一位经济、人格独立的自己。

很庆幸，走进文字的时候，我只属于我自己，纯粹无声，独立的时间，思想独立地存在于宇宙中，如鱼得水，游啊游。

明年，属于自己的时间多了，我想拥有一只雪橇狗和一部微型单反，让它们陪着我行走在山水间，记载身心融入自然的美好。还要计划把老屋修葺一新，让父亲母亲在祖辈灵魂安息的地方安然老去。孩子大了，应该适当放手让他去接触社会和人群，慢慢在时间里长出可以飞翔的翅膀。背负重量，陪着时间陪着身边人往前走，冷暖自知。

梅从北京给我发来信息，她们扩建的新厂房已经破土动工了。一位农村长大的孩子，没有社会背景，单枪匹马地在北京闯出一条生存之路，其间付出的精神肉体上的艰辛我想象不到，可是我知道心和力的隐忍都曾经达到极限，终归是创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不消多久，会多出一栋建筑物和长城相望，晨光中纯朴开心的笑脸我见过，与那年在山边倒映在溪水中的脸相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