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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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母亲的声音
“母亲”！一提笔，写下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我的笔是凝重的，就像我的心是沉重的一样，充满了神圣的敬重和庄严。
自从母亲离去以后，我对母亲的怀念，就一直萦绕在心头。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子越久、思念越浓。母亲生前的音容举止及有关她和我们曾经生活的点点滴滴，就越发得在回忆中更加得清晰起来。
其实这么说，也是不完全准确的！
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自打母亲真正离开我们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丢失了母亲的——那曾经是我这一生中感觉过的最美妙的、最充满慈爱的、最赏心悦耳的、最温柔和最动听的音频了——那就是母亲的声音。尽管此刻，我仍然在记忆深处努力地回忆搜寻，却一直也无从所得。
只有那么一次，是在梦中，我真真切切地又听到过母亲的一次声音。醒来的那一刻，我一动不敢动，极力地想再次重温母亲那熟悉的声音，并妄图想把她在自已的脑海中唤醒或留下，奇怪的是却如往常一样，又神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不可复得！尽管如此，我仍然是庆幸地满足了好久好久！以至于后来我不得不这样想，她一定是随母亲而去了。
是啊！我怎么可以这么的自私呢！
母亲生前把她全部的身心和无尽的慈爱都留在了这个家，留在了我们的血液和心中，我又怎么可以这般贪得无厌地，还想要强行索留下、那单单完完全全是属于她个人的、连她自已都无法亲手为我们留下的东西呢？
可不管怎么说，也不知别人是否和我的境况一样。但今生已回想不起母亲的声音，对我来讲，是我此生中丢失的最最宝贵的财富！她也一定是我今生今世将得到的、或为以后的日子留下的最、最、最大的一个遗憾！
母亲的声音，天簌一般地伴随过我今生的成长。自打出生以来，一直到决定她从医院回到家之前的所有日子里。母亲的声音，也像钢刀一样地刺割过我。现在每每回想起来，次次都像锥子一样戳痛着我的心！
那是在母亲出院回家的前夕，医生把我叫到她们的办公室：……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也尽了你们全部的心，可你母亲的病情……这样跟你说吧，她老人家现在随时都可能会上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最多，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了。
尽管在这之前，对母亲的病早已心知肚明。可一闻此言，身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牙齿也不听使似地咯咯发响，泪水一下子盈满了眼眶，并最终止不住还是溢流而出！
我转身走到窗前，把模糊的视线投向窗外。窗外一片素白，片片雪花漫天翻舞，时时被风吹得失去了方向地乱窜。就那样默默地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么，最后从我的牙缝里冷静地挤出几句话来：医生，麻烦您帮我们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出院！只是……有件事，我还得求您……因为——我们真不知，怎么对她——开得了这个口啊！
不会忘记！永世都不会忘记！！
当医生这样宽慰地对母亲说：老人家，您现在回家去，等在家过完了春节，开年了再回来我们这里，到时我们再接着给您治疗时，母亲用她那轻若游丝般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回答的那句话：谢谢你们了……医生，我知道咧……我这次回去了……只怕……就不会再来了咧……谢谢……你们了……
这也是母亲留下过的声音，当时曾令我心痛欲绝！至今也一样还让我五味杂存！
之所以当时决定出院回家，是因为家乡有一个风俗，也是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过的：要是你母亲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一定要把她送回家呢！她辛辛苦苦为这个家劳累了一辈子，你们不能让她最后都进不了她自已的家呢！好歹这也是她自已的窝……
从医院回来，家就被整个沉默的气氛所笼罩。我甚至都不知道再该怎么对母亲说话，母亲有病在身，本就话少，现在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似的，更不再言语，除了无力地轻微地点点头或摆摆头，再就是偶尔发出因病痛折磨而引出的痛苦的呻吟！
母亲的呻吟，刚开始还算轻微，后来，终于忍不住地越来越高、频率也越来越密。我们兄弟除了无奈地沉默，再也一无所措。两个姐姐也只有不断地拿两条温热的毛巾，轻轻地替她拭擦头部和不时的用棉鉴沾些温水，涂湿她那干裂又略显得失血的嘴唇。
如果说这世间最美妙动听的天籁，是母亲的呼唤；那这世上最令人悲痛无助，又揪心的声音，那就莫过于母亲最后发出的呻吟！这呻吟盖过了以前所有的天籁，整整两天的痛苦是用一辈子的幸福都无法替还的！
这也是母亲的声音！
这就是母亲的声音！！
那曾经带给我无数天籁的人啊，
愿天堂只有天籁，
没有呻吟！！！
2018年12月8日20: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