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已渐渐暖和了,远处山边几株腊梅还留有余芳,几棵向阳的桃树鼓着花苞,似乎想要迫不及待的绽放。阳光照映在一张张温和而富足的脸庞上,车上更多的是从四面八方返乡的同路人。每个人都默默的低头看着手机的屏幕,没有人刻意的注意谁。也许更多的是想要寻找一个心灵的归宿,想要在生养自己的家乡吸汲情感,抚慰自己那疲惫而紧张的心弦吧!又或许是因为一同在外,又同时回到家乡心里更多的增添了那一份亲切与共鸣。车上显得很是安静,眼看着一个个都下车了,只有自己在这股人流中,最后一个下车。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奔波,拉着行李,背着书包,又回到了自己最熟悉而又开始陌生的地方。刚把行李从车上拿出来,只见父亲已在此等候多时了,看着眼前的父亲,自己却心头战栗。记得五年前,上高中时,父亲还如大哥哥一般的英豪,同父亲去买东西,还有人把我们认成了兄弟。为这事我也曾倍感欣悦,可如今父亲即使穿上五年前的衣服,确也再难感受到父亲的豪情。眼前的父亲,额头上的皱纹清晰的展露出来,头发也已稀少了。虽是满脸笑容却也遮挡不住苍老的容颜,裤腿上还沾染着土地的颜色,看着茫茫人海,父亲真的苍老了。
父亲急忙拉着我的行李。向前大步的走着,我问道,“爹,吃饭了么。”父亲微笑着回答说:“吃了,在他们家吃的。”“你从哪里坐火车回来的。” 我微笑着回答说:“从峨眉回来的,那里坐车方便点。”
就这样和父亲边走边聊,回到了家中。
看着身后的人群,还有许多还不曾回到家中,顿时感到了自己的幸运。这一刻你可以尽情的敞开心扉去倾吐快乐,诉说心酸与苦辣。家,永远是每个人心中最为朴实而温暖的依托,不管你遭遇了什么,家都可以为你抚平。年味正在悄无声息的靠拢,人们的心里开始变得兴奋起来。
腊月初八,算得上是过年的第一天了。这一天父亲起得很早,早早的把家里的小水牛牵到了屋后的桉树林中。母亲则是已经开始在锅里煮起了腊八粥,煮粥所用原料全为家里自己种植的各种豆类和大米。我则帮着父亲去穿牛鼻线,据老一辈所讲,腊八穿过牛鼻子的牛,在犁田的时候容易“招呼”,牛的性格也会变得温顺。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这样一个传统已经在这个川西南的小山村流传很久了。
不知何时,在村里也开始跳起了广场舞,划破了小山村以往的宁静与悠闲,除了古老的柏树和皂荚树还默默的守护着山村,其他全都变得躁动了起来。每个夜晚,在村中央的一个小广场上,大妈们开始了自己每一天的文化享受。第二天,一位大爷说:“你看,王家那个娃儿,读毕业了啥子事都没干,天天在村里” “你管人家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旁边一位大妈回答说。我不由的加快了脚步,急忙往家里走去,只见旁边一位大妈突然招呼了一声“回来了啊!”我微笑着回答道:“大妈,回来了。”然后,心里一阵燥热,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走去。家乡似乎在这繁华的尘世中,渐渐褪去了它的祥和,开始慢慢热闹起来了,人也开始沸腾了。
接下来的两周内,会有许多人开始做饵块,及制备各种年货。一种用大米经过蒸,然后利用机器把大米打成黏糊状,最后经过几个中年男子用力揉搓,待面基本成形后,做成一个个长长的椭圆形,饵块就做好了。这样的时刻,孩子是最为喜欢的,各个小孩都成了泥塑大师,不一会儿功夫,小鸭子,坦克,飞机······全生产出来了。第二天待到早上生火做饭,把这些形态各异的饵块,放到锅灶中烤到金黄色,在沾上些许蜂蜜放入口中可谓是人间上品。
下一个程序也是必不可少的,即“扫尘”,就是大扫除。砍来一棵翠竹,在尖端绑上竹叶,一个长长的大扫把就做成了。这个工具主要打扫家中很高且很少打扫过的地方,把一年的晦气,霉运全都扫出去。紧接着是清洗家中所有的物品,各种用具。
弄好了这些准备工作后,迎来的就是除夕了。这一天工作异常繁忙,往往是要全家总动员,我总是一大早起来,就和父亲走路到村外几里远的水库买鱼去了。提一个水桶,趁着未名的天色,呼吸里还能浅浅的嗅到一股泥土与草的清香味。母亲则煮上了家里杀年猪时腌制的猪脑袋,而后开始准备早饭。当到中午左右,母亲开始准备今天的“重头戏”——年夜饭。我总是协助父亲杀鸡,弄鱼,弄完后和父亲一起贴春联。待到下午五点左右,又会和奶奶一起端上早上煮好的猪脑袋去祭祖,献斋饭。我是不会感觉到累的,见母亲正在锅里紧锣密鼓的拾掇,我又把阵地转移到了厨房。母亲的任务最重,因为要连春节一天的饭菜都弄好。
待到太阳下山,叫上奶奶。开始了一年的最后一顿饭,这桌饭既是一年的丰收,更是对来年更好的期盼。蕴藏着什么,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看着春晚精彩纷呈的节目,一家人围坐桌旁,细细体味着,这一年的欢乐与忧愁。夜晚十一点五十八分点燃鞭炮,迎接新一年的道来,把对新年的美好希望融入在这隆隆的鞭炮声中。
初一,即春节。我想最有趣的莫不就是那“打蔟滩”了,父亲总是很早就找来“清香树”的枝干与相当多的嫩叶,把一铁球或是“净石”(没有被踩过或用过的石头)放到炉火中烧热,然后把它放到事先准备好放有“清香树”枝叶的水里,待到蒸汽一起,端起这些家当围着家里的每一地方走一圈,据老一辈们讲也是为了让家里沾沾“新气”。走过的屋子里往往留下一股清香味。这一天小孩最快乐的莫过于带上自己的鞭炮,三五成群的去村外水库边上放炮仗了,宁可不吃东西,也必须要放炮仗的。大人么则有的聚在一起打牌,有的跳舞,有的则出去游山玩水。初二,则大多都去拜访亲朋好友,去亲友家中玩耍、吃饭成了主要的行程安排。
村外的水库旁,绿水、青山、蓝天与五彩斑斓的人海交相辉映,形成了天地间一道亮丽的风景。时不时传来几声隆隆的炮仗声,时而从林中采来几株山茶花,或是在林中围坐打扑克。只有几个小孩断续的在水库边放着炮仗,不疲倦也不烦,待水库陇上一层暮色才陆续回家。
晨雾夹杂着一张张笑脸,在朝阳的照耀下,诉说着喜悦与富足。明天总是充满着太多的诱惑,诱惑大到让人无暇顾及今天。明年亦是如此,还是会有所改变,这无人明白。水光映照着这一切,松枝在微风中左右摇晃,遮挡着耀眼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