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晨,红红的太阳带着满脸的喜气,从云雾中探出久违的笑靥。
S村办公室院坝,聚集着一群看稀奇的人们。
“我要出去,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要等这个世界太平了,恢复我的人身自由.......”
人群中,一位中年妇女,手舞足蹈地高声呼叫,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的不幸。
“我要恢复我的政治权利、我要恢复我的人生尊严!”
湿润的空气,带着妇女声色俱厉地呼叫,传向远方。
树上的鸟儿,都让妇女地呼喊给怔住了。
02
人群中,讲述不幸的妇女叫小翠,家住小镇河畔不远的居民区。也是小镇百里挑一心强的女人。在小翠看来:她家男人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男子,也是这个世上最无能的男人。
小翠的两个儿子,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十六、七岁;按照农村风俗,不知是她家屋场风水不好,还是祖上坟地出了问题。当两个儿子青春年少的时候,都莫名其妙地成了严重的精神病人。
在小翠看来,方圆百里,她家的族人都看不起她。生性好强的女人,在生活的各种重压之下,精神崩溃,神经失常。她象鲁迅小说《祝福》中的祥林嫂一样,见人便说她的心酸,逢人便讲家庭不幸。虽然语言通畅让人惊叹,但是,知道她的人,都不愿听她绘声绘色地讲述,都想刻意避开她地演讲。
03
“同志:你不晓得,现在,所有的人都要害我,我不能死,我还没有看见我的儿媳妇,你不晓得有好多人、好多人喜欢我的娃娃,喜欢我的娃娃啊!”
小翠一会欣慰、一会悲叹、一会愤慨。
“我一生后悔,后悔不该嫁给没有喳经的矮子男人!”
小翠亢奋、激昂,滔滔不绝、自言自语地控诉,让不明真相的路人听得一头雾水。一些软心肠的知情者,听着、听着,心酸了,许多人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湿润起来 ......
小翠,曾在北方京城、南方广州、深圳等地打拼多年;她见过世面;喝过高中墨水。也许正是因为好强,才闹下如此精神病根。
小翠皮肤白净,衣裳不整。从她讲述不幸的言谈举止,可以想象出年轻时的美丽。
尽管小翠是村上的常客,但是,S村的居民,没有料到小翠会大清早跑到院坝举办“个人专场演讲”,人们都记不清,这是她一百零几次到村上讲述了。
04
人群中,两个村干部模样的年轻姑娘接待了她。
那天,天气很暖,小翠口若悬河、不打腹稿地滔滔讲述她的人生体验和辛酸,说到激动的地方,任凭唾沫飞扬。她多次凑近两位干部的耳旁,眉眼哀愁地神秘私语,时而,眉开眼笑地向众人大叫,释放她久抑内心超负荷的能量......
“大姐,大清早的,快别说了,回去吧!”
一位年轻干部奉劝小翠的声音,从人群中飘出,象是对小翠,又似对众人。
“方主任,好人,好人啊!”
面对村干部的劝慰,小翠象大海中的遇难者,遇见了一处美丽的礁石。她欣喜地拉着女干部的手,大声坚定地说:“我才不回去呢,我那房子里有鬼,有好多好多鬼,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地鬼,他们一个个要用大刀割我的胸膛、斩我的脑壳。我要打电话,我要,白白嫩嫩地帅哥书记、帅哥镇长来救我”
05
小翠 满脸的恐惧;给人一种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感受。
现场大多数人,没有听懂小翠究竟讲了些什么。
院坝里,周围的人都不讲话,默默地看着小翠,让她讲,听她说,任泪水冲洗、模糊看小翠的视线 ......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晴,辫子粗又长”。
不知是小翠累了,还是身体内部的健康基因起了阴转晴的决定作用,此刻,小翠满怀恐惧,一脸哀伤地唱起歌来。
“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小河旁,从没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淌”
一个年轻的生命,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会失去正常思维,成为间歇性的精神病人。
或许,小翠就是歌中唱的那位小芳,或许,她唯一地期盼、就是儿子娶个小芳一样美貌的姑娘。
“谢谢你给我的爱,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 ”
歌唱中,一辆印有重庆安监的白色公务车,平稳地驶入S村办公室院坝。三位身穿安监服的青年男女走入人群,其中一位,在女村干部耳边交流了几句,一起将小翠扶上了专车,他们欲将小翠送往30公里之外的县城,进行(精神病)康复治疗。
“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你站在小村旁 ......” 小翠不知疲倦地继续她的歌唱。
随着发动机轰鸣,白色安监车车轮旋转,小翠的歌声,从车窗传来,一直飘向山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