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晓明哥”

儿时，我家住在大巴山东段南麓大宁河岸边一栋古色古香的木屋里。

那是一个酷似传统四合院的两层木楼，建筑用材系深山砍伐的上好林木。木楼曲径回廊，有雕梁有画窗；室内板壁都刷过赤色的油漆。因年深月久日益风化，一遇降雨，油漆顺着木板生出许多露珠似的水滴，给儿时的我平添了难以理解的愁绪。

这幢建设考究的木楼，位于大青山下。楼的前面有一排石木结构的建筑，那是国营盐厂供管股的办公重地和物资仓库。木楼西边的大青山下，有一块闲置土地与青山相连。木楼里的人家，将空地分成五个规则的小块形成菜园，各家各户分得一块，种上喜欢的蔬菜；用以改善当时较为清贫的生活。

大人说：木楼是解放前资本家生产食盐的灶房，残存的一口幽深的“盐水井”便是证明。也有人讲：木楼是资本家雇佣工头，看管制盐工人的临时住所。历经风雨的木楼，将大宁河岸边在国营盐厂工作的五户人家，恰到好处地安置在它的各个角落，我童年和少年的许多时光便在木楼里度过。

那时的国营盐厂，用井岗山生长的毛竹（楠竹）引水至盐灶（生产车间），一只只楠竹穿越沟壑，凌空飞架，形成一道将吴王庙板壁岩瀑布流下的清泉，引向24个灶房的空中水渠。

我们木楼后面的菜地中间，有一条碗口粗、100米长的楠竹水管，架设在离地2米左右的空中。木楼里的人们，异想天开地在水管上钻出一个小孔，他们将一截钢笔一样长的小木棍缠上棉布，然后一头扎上绳子与竹管相联，一头插入小孔作为木塞。当需要生活用水的时候，人们踮起脚尖或双脚踩上一个固定的石头，举手抽开木棍，一股清泉，便从楠竹呼啸而出；清清亮亮的泉水，就这样浇灌着人们的菜园，养育着天天向上的身体，也滋润了我少年的心田和美丽的歌喉。

那时候，五户人家与我同龄的伙伴何鸿燕、陈晓敏、吴剑、松梅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她们便成了我足不出户的好友。但是，记忆中对我影响最大、印象最深的是邻家那位比我们大很多的陈晓明哥哥。

晓明哥排行老三，是陈晓敏的亲哥；也是我们十分崇敬的人物。中等身材、乌黑平顶的头发加上轮廓分明的五官，体现出那时英俊少年特有的蓬勃和生气。

他时常给我们讲远古神话和革命英雄故事，带我们做各种游戏，给我们看他的书法和绘画作品。有时他还给我们现场讲解当时流行的电影连环画《平原游击队》、《渡江侦察记》、《南征北战》、《智取威虎山》等样板戏之类的儿童书籍。

一个朝霞满天的黄昏，在心韵幽幽地河畔，陈晓明给我们讲起了他的哥哥和姐姐。他绘声绘色地告诉我们：他的哥哥、姐姐，曾经作为红卫兵代表到过北京，在天安门广场，见过伟大领袖毛主席接见百万红卫兵的情景。后来，当我懂得一些事理的时候，他的哥哥、姐姐在江西农村插队去了广阔天地（当上了知青），后来又听说晓明的哥哥，到了江西省一家文工团做美术编辑，他的姐姐也调到了江西省清江县博物馆工作；这对儿时的我是一种莫大的羡慕。只是，他的妹妹陈晓敏说话口吃、语言不清，且患有先天性心脏疾病；是他们家需要特别关爱的“宝贝”成员。

晓明的父母和我的父亲一样，是国营盐厂的行政干部；那时候，晓明哥上高中，我和她的妹妹则刚上小学。

晓明哥有一手好字，他的人物绘画、他手书的毛主席诗词飘逸潇洒；他演绎的浸人心田的《二泉映月》和悠扬的竹笛《扬鞭催马运粮忙》不止一次地启迪了我对音乐文化的兴趣；他在盐厂篮球场上的潇洒、他穿上白色运动鞋的帅气，他《挑担茶叶上北京》、《美丽草原我的家》的二胡旋律，装饰着我们的木楼，让我们在一个又一个周末收获了知识和开心。

儿时，我对文学的喜好，对美术、音乐的欣赏，还有生活中的礼让与谦和，很大程度缘于晓明哥的影响。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好的例证。为此，我们对晓明哥的欣赏，几乎达到了与对学校老师尊重和欣赏的同等程度。我决心等我长大一些的时候，跟晓明哥学画画、学书法、学笛子，练二胡 ......

　“昔梦母、择邻楚，子不学、断机杼”的名言古训，是我在晓明哥给我父母的信中读到的。晓明在信中表达了离别家乡的思念、倾诉了对邻居老幼尊辈地关爱和对儿时伙伴的挂牵。当我细读晓明哥这份书信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故土、回到了他的祖籍所在地江西。此时，他的父母已告老还乡，其母在回江西后不久，不幸驾鹤西去。

儿时，我第一幅人物肖像画《英雄杨子荣》，第一幅风景素描《延安宝塔山》创作，工作后自费订阅《收获》、按时收阅《青年文学》、《美术》、《人民摄影》等报刊杂志，世纪之交，赴浙江杭州参加中国国际摄影博览会；工作之余，坚持散文、诗歌、小说创作和人物通讯写作并多次获奖，缘于心灵深处对晓明哥的不断学习、缘于儿时的那份愿景和心心念念、始终不渝的初心。

晓明哥是那个年代品学兼优、又红又专的青年，也是小镇木楼里知礼仪、明得失的学子。母亲曾经把晓明哥，作为活生生的教材对我进行教育；希望若干年后的我 —— 成为晓明哥那样厚德博才的有为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