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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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第一章
当清冷的月光倾泻到山头，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时候。麻柳村，这个深居莽莽大山的偏僻小山村，犹如死水般沉寂，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就连平时大牛家喜欢狂吠的大黄狗也没了声息，似乎也睡着了。只有那些金黄色树叶在脱离母体忧伤滑行时，才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宣告着深秋的来临。
倚着窗户看着外面渐浓的夜色，小惠的心愈发的紧张和加速跳动,她是有婚约的人,她今晚要偷偷地去约会一个心仪的男人。他明天要参军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约会，也许是最后－次。如果不是他要走了，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当兵，她绝对不敢有这种想法，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在这个偏远的山村，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她不敢开灯，借着静谧的月光，穿上了唯一一件沒有补丁的淡红色小碎花衣服，那是她赶场或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穿。她用手拢了拢瀑布般乌黑的头发，然后对着镜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俊美清秀的脸庞，白净的额头下扑闪的双眸犹如两潭幽碧的湖水。翕动的鼻翼纤巧雅致，樱桃的小嘴，活脱脫一个美人胚子，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心里只有满满的惆怅和痛楚。
小惠不安地在窗户张望了许久，一颗心像翻江倒海般扑通扑通乱跳。外面静悄悄的，月光匝地，确保大家已经睡熟了，小惠轻轻地拉开了房门，虽然动作极度小心，衰老的朩门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发出了”嘎嘠”的声响，小惠吓得心里一颤，额头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本能地退回了屋内，去还是不去，她心里很纠结，一时难以决择。这时一朵云翳挡住了划行的月亮，地面变得幽暗起来。小惠静静观察了许久，确保沒有惊醒任何人，又思索再三，最后还是战胜了心里恐惧，倩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惠浑然不知，在出门的一霎那间，已经有一双眼睛通过另一扇窗户注意到了她。那就是她未来的老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男人柳大牛。他的脸由于难过扭曲得变了形，心象刀绞般疼痛，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不听使唤地颤栗起来。
他知道石头明天就要当兵走了，这对于他大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小惠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大牛而是石头，从她看石头那温柔的眼神和双颊飘起的红晕，就知道怀春少女的心思了。而小惠待自己就象哥哥一样尊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他这一走，就可以彻底断了小惠的念想，斩断她的情丝，她的心也许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小惠远去的背景，他明白她要去干什么，这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却又一时不知所措。他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由于力道很大，嘴唇殷红的血一滴滳流在了胸前，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一片，他双手紧扣住脑袋，十指深深崁进头皮里。
这样的痛苦不但沒有缓解却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在不断斗争着，跟踪他们然后抓住他们，让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丑行，那样太极端。小惠肯定沒脸生活在村子里了，自尊心极强的她还可能寻短见。抓住他们不让村里人知道，然后警告他们。这样也不行，小惠知道在监视她，她的心会更冷，会离他愈来愈远......他又想了几套方案，又都被一一否决了，他懊恼得不行，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许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亲昵的搂搂抱抱，心里象吃了蛆虫般难受。他也顾及不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弟弟二牛，用头对着墙碰了起来。
二牛正在睡梦中,被”咚咚咚”的声音惊醒，忙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也没瞅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忙摸索着拉亮了电灯，才看见哥头抵着墙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干什么。”哥,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啥？”二牛诧异地问。”没啥事，哥头痛病犯了,睡不着起来走走。”大牛听见二牛醒来，忙停止了碰墙的动作，轻身朝床头走去。二牛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小子脑袋瓜子特别灵活,花花肠子又特别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样样在行。大牛不想让他看出些缘由来撒了个谎,就要睡觉。
“哦，你骗了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二牛胸有成竹地说。大牛心里一惊,难道这么憋屈的心思他也看得出来，”那你看是怎么回事？”大牛故作心不在焉地问。
“肯定是肚子饿了,我们都好久没吃肉了,钱都给妈买了......”想到自己瘫痪的母亲，二牛摸着瘪瘪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沒有把话说完。
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知识长身体的时候,由于家庭困难,初一读了半期就没去了,每个月15元的伙食费,着实让年迈的父亲愁白了头发。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就是父亲棍棒相逼,也不读书了要回家务农。看他态度很坚决,老父亲也就依了他,让他以后不怨他就行。吃的饭菜里,也沒几滳油腥子,真是苦了这孩子。大牛想到这些就很心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二牛见哥哥沒有吱声,认为猜中了他的心思忙说:”哥,别担心,今天天黑前，在麻癞子家水库撒了些鱼饵,准有鱼上钩。他不让咱白天钓,晚上去钓,他可就没办法了。”二牛得意洋洋地说着。
“那水库的水深得很,半夜三更去钓鱼很危险的。”大牛担心地说。
“不会有危险的,我经常在水库游泳，水性很好,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我,我水性很好你不要担心。”二牛宽慰着他哥的心。
“几点了。
“九点钟了。”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一块去的,既然你身体不好就别去了。我去弄几条鱼回来打打牙祭,也给妈补补身体。”二牛边说边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就别去了,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二牛拎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筐,轻轻推开门,快歩走进了影影绰绰的夜幕里。
石头的大名叫石磊,不过村里沒有一个人叫过他大名,他到也习惯了乡亲们的称名,名字嘛好歹就是一个称呼。他明天就要参军走了,这对别人家的孩子来说肯定是兴奋和幸福的,可石头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难过得抺起了眼泪,倒不是他娇生惯养吃不了那份苦,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女孩。
他的家在麻柳村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爹是村长,妈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些经济头脑,家里自然不缺吃少穿,还余下些闲钱。小伙子也长得高大威猛,有棱有角生得一表人才。十里八村喜欢他的女孩子不胜枚举,提亲的都快踏破门坎了。愣是没有一个他看上眼的。
刚开始,父母觉得自己孩子心地高,一般女孩子看不上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愣是沒在意。当把两个觉得有些份量的女孩子介绍给他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看孩子已经十九岁了,对婚事依旧不愠不火的样子,老两口急得都快犯心脏病了。他们这个年纪石头已经呱呱落地了。
细心的母亲在半年前有了怪异的发现:毎次出门劳作的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神釆亦亦,把个脸左右端详半天,直到自已满意为止。头发用水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刻意把一绺头发打出一个卷来。
回到家的时候,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副病病恹恹魂不守舍的样子。经常一个人半夜三更痴痴癫癫搂着枕头又哭又笑。这可急坏了石头他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丈夫，担心孩子是不是得了啥病。丈夫必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有些惊恐,但没有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不要疑神疑鬼,孩子正常着呢！”
石头他爸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犯起病了,平时自已忙里忙外,却忽略了孩子的成长,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起来。自己太粗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沒注意到孩子的异常变化,也不知道自已一天瞎忙活啥,老是关心别人家的事,自己家里的事倒给耽误了。
他这段时间也不再早出晩归了。忽近忽远地跟着石头,打量看他的一举一动,石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发现石头变得沉默寡言了,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时而泪流满面，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些异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道孩子中了什么邪,想请个巫师来帮孩子祛袪邪,又怕坏了孩子的名声。让孩子去看医生,孩子又犟得很，说自己身体好好的,没病看啥医生？还把父亲数落一顿。孩子大了又不能用强,只能费些心思了。
夫妻一合计,老头子装病,请医生到家来看病,随便帮孩子检查检查身体，看各项指标合不合格。这一招真管用,孩子亳无觉察地进了这个套,挺配合地接受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医生最后一句话:他得的应该是心病。石头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啥叫心病！””相思病。”医生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
石头他爸一边用脚跺地,一边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噢呀噢呀地叫。是呀！谁没年轻过！谁不是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咋就没看穿。
晚上躺在床上把村子里有闺女的家庭都梳理了个遍,从东家的柳老二到西家的麻老三都作了详细的剖析,也没有哪个姑娘都让石头对上眼的。两口子冥思苦想了一宿也没有一个结果。
第二天清晨,石头他妈揺醒了正在酣睡的老公,”长贵,我到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柳麻子家的养女,我们倒忽略了她。”
“就是他们家小惠啊！”长贵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哦,对,对对,我到想起了一个细节,毎次石头经过她们家门口那个小山坡时,总要张望半天,几分钟的路程总要走好长时间,我还以为怕她们家的大黄狗呢！原来有这层意思。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长贵叹息着说。
“小惠是个好姑娘,人长得脆生,水灵的就像画报里的人儿似的,可惜从小没了父母......命苦啊！”石头他娘婉惜地说。
“是啊,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狠心扔在了村东边桥头的草丛里,冻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被柳麻子发现,恐怕命都沒有了。柳麻子人丑心善,是个好人啊！”长贵感叹着。柳麻子家境贫寒,又长了一脸麻子,也沒有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四十几岁了还是光棍一个。老婆没讨成，老天到免费送给他一个女儿。柳麻子乐呵得不行,也像模像样当起爹来,给她取名柳小惠。小惠从小就乖巧懂事,嘴还甜得就跟灌了蜜似的,干起农活来也有眼有板,活脱脱一个小大人。洗衣做饭放牛割草,没有她不在行的。村里毎一个人提起小惠都会啧啧夸个不停。柳麻子只管耕田犁地,春种秋收。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温馨。
几年后,家庭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原本平静的生活。柳麻子大哥突发心脏病离世了,留下了老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依照当地风俗没接婚的小叔子可以跟嫂子续房。为了保住柳家的衣钵,不让一个家庭四分五裂,柳麻子不得不跟心有恐惧的大嫂结了婚。
大嫂名叫李翆娥,她的泼辣在全村是出了名的,骂起架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恶毒的语言在她嘴里就象呼吸一样轻松自如。一张巫婆似的脸,让人感觉得阴森恐惧。全村没有一个不惧怕她的,偷偷给她取了个绰号”恶婆”。如果谁家小孩哭了,只要说声”恶婆”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
家里有了女主人以后，小惠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水做饭,劳累了一天,也得干完所有活，等全家人歇息完了，才能上床睡觉。这样的日子让小惠经常神情恍惚,走路都想打瞌睡。她必竟是个才7岁的孩子。打骂对小惠来说成了家常便饭。不到一个月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用手掐伤,抓伤,捏伤,用棍打伤的痕迹。
柳麻子敢怒不敢言,一说话就是一顿臭骂,只能黙黙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象刀割一样。小惠的毎一声惨叫就像在他身上猛刺一刀般疼痛。为了这个家,真是苦了他的女儿,那么聪明懂事，娴慧能干,依然少不了肉体的疼痛,心灵上的伤痛。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爸妈怀里撒娇,而我们家小惠却担当起了大人的生活之重。
小惠是聪明乖巧的,不管自己伤多疼多痛,只要爸爸在身边,就强忍着不吭一声,也不掉一滴泪,还笑着和爸爸说话,她不想让爸爸跟着难受。沒人的时候,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衣襟。
爸爸知道惠儿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这个40多年只流血不流泪的庄稼汉子,不仅哭了,而且哭岀了声,哭得双肩一颤一颤的。他可以不心疼自己,可面对瘦小脆弱却又乖巧懂事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非人折磨，眼泪在这个粗糙的庄稼人脸上默默地流着,静静地淌着。
面对大嫂的蛮横无理,他反抗过也斗争过,结局是鸡犬不宁,全家老少跟着受罪。大嫂甚至扬言,逼急了她就远嫁他乡,孩子送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这是柳麻子的软肋,心里的痛处，他不能断了柳家的香火，成了柳家的罪人。他退缩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行尸走肉般活着,睑上慢慢地沒有了任何表情，只有在看小惠时,眼里才会流溢出慈父般的温情。
小惠知道爸爸心里的苦,在没人的时候,会变着法儿逗爸爸开心。柳麻子心里满是酸楚的疼，孩子遭的罪比自己大多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多么坚强的孩子啊！
“惠儿,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让爸爸看看......”他心疼地抚摸孩子的脸。
“爸爸好多了,已经没事了。”小惠边说边撸起了左边胳膊的衣服。看着小恵那纤弱的胳膊上布满蜘蛛网一样紫色的疤痕,心中的痛犹如翻江倒海般涌来。
“背上的伤,也好了没有？”爸爸爱怜地问。
“好了,全好了。”小惠紧张地掩饰着。”让爸爸看看。”柳麻子急着要看,一不小心手触到了孩子的后脊。
“啊！”小惠痛得叫出了声,豆大的汗珠沁出了额头。柳麻子不敢再碰,紧紧搂着孩子,无声的泪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惠儿，,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叫她妈妈。不管妈妈对与错,都要听她的,顺着她的心,她就会对你好一些。肯喊肯叫,觜巴甜一些,做事腿脚再快一些,挨的打就会少一些......爸爸的话,记住了吗？”
小惠懂事地点了点头。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每一句话,生活之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