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何所依

老来何所依

这张照片拍于2014年12月14日。那天因为要随团去陵水拍瀑布。7:00我就赶到了集结地附近的三亚湾海边，见前来海滩晨练的人已经很多了。离出发还早，我想趁机拍点人文方面的片子，就拿出了副机在海边走走拍拍……

这时，有两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一前一后出现在我的视线。是两位与我82岁母亲年龄相仿，甚至更年长的老大娘。她们各自由一位30多岁的女人用力地推着，走了一段很长的沙滩，在退潮线不足2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猜想推车的两位少妇是两位老者的什么人呢，女儿？保姆？我更倾向于后者。只见两位少妇很熟练摆正车位，既让两位老者临位，又保持了足够的间距，然后是用力踩下轮椅的刹车踏板，还向前推推验证了一下……二老坐定以后，两位少妇攀谈着退到后面很远的地方才转过身子，好像有意避开二老的交谈……

再看二位老人，一位高大一位略瘦小。她们穿的长衣长裤都较之其他晨练的人又多又厚，小老太还围了条长披肩。从她们挺直的腰身、干净的面色和自信的神情上看，都颇有气质和文化底蕴，面部很少老年斑，眼角少有皱纹。老有所依、养尊处优的现实，纵横捭阖的以往都刻在了她们的脸上……我不知道她们讨论的是国事还是家事，亦或是人生的感悟……小老太颇健谈，大老太更多的是倾听……看着她们，我不知道该为她们高兴，还是该替她们悲怆……夕阳无限好，没有轮椅走不了。

她们的出现，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畅想如果坐在那里的是母亲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而这时的哈尔滨已经是冰冻三尺，腿脚不便的母亲也许正独自依窗，面朝漫天风雪，期待着春暖花开吧……

那年80出头的母亲头脑和胃肠还都好，视力稍差，最糟糕的是腿脚不好。在家里尚可扶着墙走动，最怕的是上下楼梯。上楼时扯着楼梯栏杆立柱半蹲着的姿势向前移步；下楼时只能坐在楼梯台阶上向下挪动……儿女们要背她上楼或下楼，好像要害她一样，会歇斯底里般的喊叫，死活不肯。后来大家聚餐时轻易就不叫上母亲了。

今年春季，我们要把母亲的住房重新装修一下，想让整天在屋里转的母亲有个好点的生存环境。开工那天，让母亲去五弟家住些日子。说好了由四弟背母亲下楼，母亲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一到楼梯间母亲就反悔了，说什么也要自己坐着位移下去……新换的上衣裤子怎么能坐下去啊。大妹妹要扶她下去，母亲也是不肯。情急之下，我从后面抱住母亲的腰，示意四弟抬起母亲的双腿，不顾母亲的叫骂，我们好笑着硬是强行将母亲强行抬了下去。到了楼外，双脚落地的母亲竟然自己在无人扶持下摇摆着向前走去，还莫名其妙的丢下一句：谢谢啦！让我们这些儿女哭笑不得。

还记得有一年春节期间，56岁的我，领着76岁的母亲，乘坐公交车前往8里外的继电小区，去看望她96岁的母亲，亦即我的姥姥。那时母亲走路还是很稳健的，上下楼梯也不犯难……

那是2011年暑期，我们想到威海银滩的家去度假。本来打算我们都退休后，带母亲和岳母二老去那里长住一段时间。可是岳母没有等到我们退休就得了脑中风……看来，要做的事是不能等的。前车之鉴，于是这次我们决定带母亲一起去。带一位79岁的老人出门，不说别的，就这路途的辗转就让很多人望而生畏。要从阿城坐火车到大连，从大连乘渡轮到烟台，再从烟台乘汽车到银滩。真的成行了，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一路还算顺利，母亲也很兴奋。在这24小时里，母亲经历了她有生以来的多个第一次——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第一次睡在火车卧铺上。第一次目睹大连站的风光。第一次乘坐有五层楼高的轮船……上轮船的客梯又陡又窄又漫长，母亲硬是拽着栏杆一步一步挪着上去。因为慢，后面堆了好多人，但没有一人有怨言。第一次在船甲板上看海上风光，和成群的海鸥近距离接触，还拍了很多照片，要吃午饭了母亲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甲板。我们又领母亲在船里的大厅和散席仓转了转，然后到船上的餐厅吃饭……在银滩的家我们住了3周的时间，除了没去爬堕崮山，我们带母亲游了所有的景点，母亲还在银滩的家度过了她79岁的生日。

之后，我们带母亲乘火车去北京儿子那里。当时儿子还是租房住，接了站，把我们安顿在宾馆里住下，才去儿子家看望已经2岁了的孙女。小孙女跟初次谋面的太奶奶很是亲近，咿咿呀呀地学叫了“太奶奶”，还给了太奶奶一个亲切的搂脖。

在北京的一周时间里，我们游了天安门、故宫、景山公园和望湖公园。儿子、儿媳开着车早上把我们送到景点，晚上再开车把我们接回来。儿子带我们还专程去全聚德吃了烤鸭、看了3D电影《蓝精灵》。整天的游走，我们都觉得很疲劳了，而79岁的母亲却从未喊累，真让人服了。

要回程了，儿子为了让奶奶体验一下做飞机的感受，要给我们买机票飞回。夫人为了节省，坚持坐火车。儿子只好给他奶奶和我买了机票。送机那天因为母亲属于高龄乘客，服务员引导我们走绿色通道顺利登机。机上母亲还享受了空姐系安全带和送毛毯暖身的待遇。母亲通过舷窗不停地向外瞭望着，我问母亲飞机起飞时感到头晕或者耳塞没有，母亲摇头说，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哈尔滨……飞机落地后，儿子打来电话说，航空公司来电了，向高龄乘客的奶奶表示致意。好温馨的回程啊。

如今想来，母亲被困在楼里看雪，眼前的两位老者被困在轮椅里看海……都是因为心有余而腿力不足。腿！腿！多么重要的支柱啊！她们的现在，或许就是我们的明天。俗话说：要想晚年好，先防腿变老。有专家支招说：经常参加力所能及的劳动，积极进行体育锻炼，散步、慢跑，以步代车，都是非常有益的。只要持之以恒，都可延缓腿的老化。

当我们还在为我们的父辈养老问题喜忧参半时，我们自己已经迈入了老龄人口的队伍。居家养老、同居养老、抱团养老已经成为了我们经常提及的话题。今天的同学微信群里，有位同学还畅想了我们同居北京四合院的养老规划……

我们的养老形式并不比我们的父辈乐观。据第四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成果显示，2015年底，我国老年人口(60岁以上)达到2.22亿，约占总人口的16.1%。按照联合国10%即为老龄化社会的标准，中国老龄化程度已经很高了。“未富先老”、高龄化、失能化、空巢化、少子化……中国式养老问题逐渐凸显。10年，乃至20年后的我们该如何养老？老何所依？现在还是个问号。

但愿像我夫人戏说的那样，我们这代人是不会老的，也不敢老啊。因为20年后，我们的子女还没有退休，而我们的孙辈们已经成家生育了，我们还要为国家看重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