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立春前 

我在冬末的南方 把你栽下

青葱的细叶 错落 

紧挨着 不言

第一朵花 

开在无人的暮色里

仿佛一只 从灌木丛中探出脑袋的 

白色小兽

蹲下身 我凑近嗅闻你的气息 

似有 似无

你正蜷曲着 怯生生地 打量

眼前崭新的一切

连着几日阳光 舒展了你

紧绷的四肢

蓦地 你盛开在清晨 正午 和深夜 

朵朵相连

我惊讶于 你肆意绽放的热烈 

你依旧 不言

只是叶尖的弧度上 染了

光的明朗 月的温柔

独倚窗 我久久凝望着 寂静无声的夜

无星河 亦无明月 只那时 

你的阵阵幽香 窜入我的体内 

迂回 蔓延

时间停滞在 每一分 每一秒 

无比 漫长

刹那间 我好似

看到了有关于你的一切

你从不与腊梅争香 

不与玫瑰斗艳 

你只是 你自己 

六瓣白 六瓣黄 三簇蕊

在凛冽中向阳而生 在黑暗中

纯净如雪

你有自己的生存秩序 

开到荼蘼 隐入尘烟

你是一首充满隐喻的诗 

浑然天成 意味深长 

我读了又读 

却好像 只读到了故事的开端

立春日

我去了三千里外的北方 风雪载途

独留你 在江南

连绵的春雨里 等待

将盛放后的每一缕幽香 

尽数 留于我

是你沉默的温柔 

日复一日的 守候

拧不干的潮湿心绪 

氤氲 又弥散

积满晨露的叶 弯曲着落下

一串晶莹的泪

傍晚六点的落日 是否 

如我在时 那般绯红

深夜十点的圆月 是否 

亦如我在时 那般皎洁

有你的梦 时而 

短促如一声 欢快的莺啼 

时而 深沉 

似回荡在庙宇间 古磬的悠长回音

拂过你心头的春风 

要昼夜不息地 奔袭多少日

才能将丝丝缕缕的 幽香 

寄予三千里外的河山

又起风了 

瓣瓣凋落的 

是你为我藏起的春意阑珊

我知你 从来不言

只盼我 南归时

仍有余香 还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