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提高,每年清明前后,前往农村拔竹笋,已成为时下很多城里人春游消谴的一种方式。
但多数城里人拔竹笋,只是在靠近村庄的几片竹林里猎奇,既没有长途跋涉的艰辛,又没有偶遇诸如香菇、木耳、兰花、野兔的欣喜,快乐自然便减少了一大半。
而真正的拔竹笋,是一种愉悦身心的光荣劳动。
那是有些久远了的岁月,清明一过,天气暖和起来,几场绵绵细雨已将山川洗得青绿,各种花儿都在枝头荡着秋千,竹笋像老鼠一样从土里露出尖尖的嘴,咯咯地要出来玩耍。
这些景致早已被村民们和我们这群童子军捕入耳目,一到这个时节,天还没亮,我们村十来个人便一起向大山深处进发。
我们每人挎一只竹篮,或挟几只装化肥的油纸袋。
经常是走到半路上,天才蒙蒙亮。
此时,各种鸟儿已开始离巢觅食了,它们出发前,也像我们一样呼朋引伴,发出各种悦耳的叫声。
随处能听见的是布谷鸟和竹鸡的叫声,似乎怕别人不知道它们是这个季节的主人,一路上,它们扯起嗓子满山遍野地喊着“谷谷谷谷,谷谷谷谷”,“地主鬼,地主鬼”,它们不喊来几场雨是誓不罢休的。
此时,两只噪鹛一前一后在树枝上快乐地跳着;几只乌鸫鸟在林间穿来穿去,纺纱一样把动听的曲谱粘在枝头;一只噪鹃凄厉的哀鸣从前边山谷的迷雾中传来,让我们听后觉得前方雾气里藏着杀机;而划破黎明的几声虎面鸮,就更让我们感觉到阴森可怕了。
但这并不会阻止我们前进的脚步。
天大亮的时候,我们都来到大山脚下。
这座山就是现在的麒麟峰,当年武汉外围保卫战——万家岭大捷的一处战场。
现在回想起来,那声声噪鹃的哀鸣是否就是穷凶极恶的日本兵造孽的证词,而那一声惊栗的虎鸮是否是向一切闯入者和侵略者发出的《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
但当时肌肠辘辘的我们没有时间停下来收集证据,总结历史。
我和所有的村民一头扎进林子里,如蚂蚁一般散开,像獾一样匍匐着,目光不停地搜寻着目标——竹笋。
此时,笋子已醒目地穿着浅黑色的外衣傲然地斜立在那里,它们顺着山坡一律整齐向上用力地挺着,似一支支待发的箭,又像一把把刺天的戟。
于是“咯嘣咯嘣”,“喀哧喀哧”响声一片,一会儿这里响起一阵惊喜声,一连拔了十多根粗而壮的黑壳笋,一会儿那边传来一片欢叫声,有人捡到了一小袋香菇或木耳。
当然也有惊吓到的,不是被一只野鸡“咯咯”几声从身边的草丛中飞起而惊到,就是遇到一条蛇,或手摸到了乌黑的千足虫,吓得笋子抛出老远。
也有打浑骂俏的,几个臭男人跟在妇女后面看她们翘起的屁股,脸上露出邪笑。他们认为这些妇女的屁都是香的。
一般个把小时后,我们都摸到了山顶。此时,基本每人的竹篮和袋子都塞得满满的,于是大家选一块经常落角的空地进行休整,进行“山顶改编”。
“山顶改编”的空地附近有一块大石头,一大半陷在土里,露出平阔的表面,将近有七八个平方。石头上留有一只巨大的脚印,据老人说是赤脚大仙留下的,一只在麒麟峰山头,一只在几十里外的另一座山峰。
此时,孩子们大多坐在石头上玩耍,或站着向远处张望,或累了渴了从脚印里取些水洗脸,湿湿嘴唇。
大人们则开始坐下来一边剥笋,好腾出空间再去拔,一边家长里短地谈论着:谁家娶了个好媳妇,比亲女儿还孝顺;谁家汉子偷人,被抓到打了半死;谁家小孩乖巧,用功读书,考取了名牌大学......。
有时也会说到我,说我读书用功,将来必有出息。
我听后心里乐滋滋的,便一边剥笋,一边暗暗用劲要好好读书。后来我以全乡第一名考取初中,并发愤用功,最后考取南昌大学。我想,那些叔叔大伯,婶婶阿姨的夸赞和鼓励一定起到了巨大作用。
休息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又做了一些补充,等所有人都心满意足了,便相邀着走一条长长的石阶路。
相传,那条石阶路一共有九百九十九块石阶,我们曾经数过,但每次数到一半就打野放弃了。
中途,我们会经过几块巨大的石头,足有几丈高,像石帘一样挂在那里。而石壁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行大字,不知道是隶书、楷书,还是草书,字迹有些模糊,我一个也没记下来。
这些文字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日夜浸润着我,欸乃着我的梦。
哪一天,能有幸约上几个笔友,一同去解梦?于是我慎重写下此文,向你真诚地发出了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