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之歌

（一）

阳光下

山岗整齐地举起了枪

擦得锃亮

麻雀是射向天空的子弹

雾气是枪口的余烟

几朵白云被打中了

落在山的那边

（二）

大地间

金桔和柚子树是女人

怀着宝宝，穿着厚厚的棉衣

银杏和山榉是男子汉

赤条条地端着刀枪

为她们日夜站岗

（三）

早晨，菜地里

卷心白、胡萝卜、大白菜、葱和蒜

都开出了霜花

一位老妪在霜花间移动

她是今天光顾这个园子里唯一的蝴蝶

（四）

一只翠鸟

向溪水中扑去

小溪被撞得＂哎哟＂了一声

旁边的芦苇也感到了疼

纷纷掉下轻盈的泪

一点两点

（五）

稻子收割后

我才明白

农民是土地最忠实的阅读者

不信请看

那一行行整齐的稻茬

是农民精心写下的注脚

（六）

走在林中

你一定想过变成一只鸟

在枝间放一只巢

走出树林

你就遗忘了刚才的愿望

所以

请别用鸟的安静

稀释人间的嘈杂

正如不要用别人的月光

治疗你的忧伤

（七）

为了你

我发誓不做喜马拉雅峰

终日为你白头

以冷峻、荒芜表白坚贞不渝

我只做溪边一片芦苇荡

既然在初冬与你相遇

就在以后每个这样的季节里满怀春心

时刻准备与你私奔

我预备了风和水

把你的轿子抬到远方

（八）

苦楝树

夏天开出紫色的花

冬天才结满一树的籽

凛冽的寒风中

我看见母亲十月怀胎的艰辛

幸好

在阳光如水的上午

我也看见你

像一条伫满籽的鱼

正缓缓游动

（九）

至今没明白

为何很多农村老人不愿住进城里

在经过一座坟时

我才知道

他们是为了缩短回家的路

（十）

在经过一条河时

我看见很多人在垂钓

坐着、蹲着，或立着

像一只只蟾蜍

一股巨大的悲悯袭击了我

因为，此时

我发现所有的垂钓者都是蚂蚁

而这条河是一只千疮百孔的大虫

正被蚂蚁们抬着走

而我

只是一名默默的送葬人

连口哨都不敢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