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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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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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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苦楝树

今天是周末,又巧遇着一个大晴天,对上班族的我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日子,有自由的大把的整块的时间任由切割,甚至可以尽情挥霍。

早晨七点,我便出了门,踩着上班的时间点,却可以选择行进的方向,变换不同的身形,调整脚步的轻重缓急,这已经让我身心愉悦到如梦似幻,并难以自持了。

何况,我要延着一些曲曲折折的小路去到一片静美的山林?又何况,我已满心欢喜而略带忧伤地在内心深处藏进你卓约的身影?

从住处出发,十多分钟便走出了喧嚣的红尘地带,一步就伶俐地踏入干净的山间小路。

此时,虽不是"山下兰芽短浸溪"的暮春,也不闻"潇潇暮雨子规啼"的凄美,但“松间沙路净无泥"是有的,我且独自享受这一方净无泥了。

一切都是干净的,一切又都是明亮的。太阳正随着山林慢慢地旋转,它将一些俊冷的枝条投在小路上,又一排排地从我身上掠过。

我是怎样也不想把这些影子比做哨兵或枪戟的,那样太严肃或太过庄重。每周工作的时间里,这些严肃和庄重已经像盔甲把我包裹的密不透风,甚至窒息。此时,我是断然不需要这些包裹与窒息,以至要作厌恶的表情把它们毫不吝啬地扔掉的。

在这里,我只十分情愿又万分心动地把这些树枝斑驳的光影比做自由,拟成优雅,当做风趣,或者我早已把它们看成是你翩跹的影子从心里走出来了,要一一与我握手,与我的心灵握手,这应该是再恰当不过的心愿了。

一路上,我便这样握着你了,曲曲折折的,阳光也曲曲折折地跟着。它生怕你倏然从我手心抽离,一直把我送上一片水域。

上了堤坝,视野一下开阔起来。我本担心阳光会有所懈怠,在水边不再投影与我,要把你暂时放掉,我差点就慌乱并顿感颓废了。但眼前的景色让我惊呼,并深信不疑地,又激动万分地要谢恩阳光把你以另一个样子带给了我。

这是一片明净的水域,明净到让万物解烦消忧。此时,阳光已暖成绒的样子,先是像羽毛一样飘洒在树梢上,又如春风细雨般从树梢间淋到山脚的枯草边,在枯草上伶俐地翻了个身,就直接淌到这一大块碧蓝的水面上来。细风吹动,水波微兴。那一层又一层的,无穷无尽的,竟似昨晚梦中欲掀开的你的锦帘,又似梦中你微启的唇间发出的晶莹笑声,更似梦中你飘逸的秀发泼在我盛满春光的胸前,那么热烈而轻盈,那么清丽且飘渺,又那么柔美而安静,叫我无法不从心海的书屋里请出二句诗来赞美你:"盈盈一水间,默默不得语"。

但一切都只在梦里出现。

此时,白云一定是被我感染到了,它知道我想成为一位蹩脚的诗人,文字虽拙,但有一颗赤诚的诗心,于是,它没放弃佛的悲悯而忽视我。它轻轻投在波间,并深情地对我说:"我是天空一片云,偶尔投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也无需欢喜,转瞬间即消灭了踪影……"。

可我不想转瞬即逝,我请求它撕下一片与你,在孤独的月下,为你轻轻拭去眼角眉梢的泪水涟漪。水波上的你,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慎重地请你收下。

因为,只有当你收下,在你拭泪的那一刻,你必定会抬动那纤细匀称的皓腕。而那一抬一拭之间,有多少浪漫的情调,又有多少迷人的风姿,这一切我将尽收眼底,风光无限地珍藏一生。这种风光必如此时水面对岸的那一只高脚红顶鹬,正优雅地在芦苇荡里缓缓而行。

是你在漫步吗?是你不经意间被我满怀的撞见吗?是你命中注定了的要给我一场悲凉的欢喜吗?

虽然我知道"任世间哪一条路,我都不能与你同行"而一直选择孑然一身,独自觅这条幽静的小路,但我依然深情奢望,哪怕奢望是我买不起的高贵的奢侈品,我愿意继续负重带你前进。

于是,我惜别了那只鹬鸟,又投影在弯曲的山道上,去走那条有阳光有鸟声有你静静欣赏的林间小路。

此时,我想唱一首悲伤的歌。

但我无法自私地忧伤着放歌,因为阳光依然在陪伴着我。它感觉到我在水边着了凉,更热烈了一些,像大块的炭火一样,往我怀里塞来更明晃晃的光亮。

而它的热烈也已然被一些山鸟抱来炫耀和喜庆。那叫蓝尾山雀的,那叫百灵的,那叫棕背伯劳的,那叫百舌鸟乌鸫的,那叫红尾水鸲的,以及太多太多不知名的鸟儿,它们全部可爱的像一个个音符,缀在冬天萧条的枝丫间。它们欢快地流动着,弹跳着,像精灵一样跳跃着飞行,更像卓文君弹出的曲谱从遥远的古代传来。

而这些炫耀和喜庆竟没有一丝做作夸张,不装模作样,不搽香涂粉,不歇斯底里,不急不躁,轻得很,像落叶,似飘絮,更没有一点阴奉阳违和虚情假意,它们全部毫不犹豫又毫无保留地馈赠给我,像你我曾经互赠的虔诚祷告声和祝福语。这叫我如何不被万分感动又感动万分呢?又如何叫我敢流露一点忧伤而坏了精灵们的情绪呢?

于是,我不愿匆匆离去,就地选了一块稍空旷的草坡躺下。我想把昨夜写的一首诗暂时从心中擦洗干净:"……我如何才能巧度这烦恼的尘世?如何才能避开你所有的行程不与你相遇?相遇后,又将如何抓住一份孤独,来面对世间的这份美丽:倏然而至,又杳然离去?......"

可我如何擦得干净啊?如何熄灭胸前这堆燃旺的篝火?就好比头顶这一片碧空,它是多么宽广,也是多么得澄净啊,但它对白云的深情眷恋何时曾经歇停?试问又有哪阵风擦干净过白云的踪影?春风吗,北风吗?在我的眼里,它们不仅不会为天空带走对白云的思念,而是充当一驾驾马车,为它护送着白云新娘早晨出城,暮昏入宫。

不是吗?西风又起,山那边又飘过来一朵,只是,这朵多像你的婚纱,而我又只能在"霓为衣兮风为马"的车队前默默送上祝福!

可我的春风呢,西风和北风呢?当我下山,经过一颗苦楝树,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任这些“呢"把苦楝籽吹得潸然落泪。

我,不也正是其中的一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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