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在一个早晨变得如此真切（外一首）

清晨五点，我从九楼住院部的一张陪护床上醒来

透过北窗，看见

新的一天正在诞生

村落。原野。河流。湖泊。和远山

都纷纷逃出黑夜

阳光如新鲜的牛奶

准时一一送达

夜间蜇伏的绿

不再是一个形容词

它们。在阳光里奔跑，繁衍，生息

太阳是一位技巧高超的魔术大师

红袈裟一抖

满天的星斗倏地一颗不剩

从袖子底下走出森林，飞鸟，小路，和行人

一只晨鹭

贴着玻璃窗飞过

像一方干净的白帕

将我眼中的尘世扫净

楼下七楼的产房

不失时机地

诞生出几声婴儿的啼哭

和亲人们的兴奋与喜悦

更令我兴奋的是

病床上失聪多年的母亲

似乎听见了新生儿的啼哭

她微微支起身

用一双深陷的，潮湿的

做了白内障手术的双眼

望向我

并准确地喊出

我的乳名

2 医院清洁工

凌晨四点

医生睡了，护士睡了，病人睡了，家属睡了

连走廊的灯都昏昏欲睡

只有她。彻底醒着

推着一只垃圾桶

握着一把扫把

从这间病房进，到那间病房出

倒、扫、拖、套

用四个动词

在身体里完美地植入一套二进制

每打扫一个房间

都轻拿轻放

像极了小时候

一大早，母亲小心翼翼地

在橱房里偷食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