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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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这座被誉为东方莫斯科的美丽冰城，不仅孕育了五官深邃、血统交融的美丽姑娘，更汇聚了浓郁的欧洲元素。这座城市不仅拥有巴洛克风格的保护建筑，哥特式和拜占庭式的建筑亦随处可见，其中教堂文化尤为显著。
在修建中东铁路的时代，俄国人和欧洲人蜂拥而至，同期建造了众多教堂。目前尚存七座保存较为完整的，其中最负盛名的是远东地区最大的东正教堂—位于道里区索菲亚广场的索菲亚教堂。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哈尔滨闹市里还隐藏着一座位于东大直街1号的神秘教堂，它就是东正教圣母安息教堂，又名乌斯平卡亚教堂或圣母升天教堂。
圣母安息教堂始建于1908年，采用砖木结构，是东正教专为祭祀而设的圣地。
我与几位好友都住在军工院或东大直街附近，我们常结伴前往漫步于文化公园。每当心情纷扰时，步入公园，内心便会被宁静治愈包围。在这片静谧的文化公园中，树木葱郁，芳草萋萋。阳光照耀着草尖儿的雨露，折射出缤纷的色彩。点缀在草丛里的小花在微风中微微摇动。圣母安息教堂就隐匿于园中。距离教堂五十米的地方，有一片由野葡萄藤蔓覆盖的拱形棚子，绿叶茂密，夏日里坐在下面既清凉又宁静，仿佛超脱了尘世的喧嚣。
教堂西侧，一座绿色帐篷状的亭子顶建筑高耸，那是建于1922年的钟楼。大钟已不知所踪，明黄色的U形拱门历经风雨侵蚀，显得古老而斑驳。钟楼上的二层是带有三个木格窗的房间，楼顶修建有尖顶亭子，当年那里曾悬挂着大钟，人们在东大直街的雪地中行走时，便能听到隐约的钟声。在园中的树木间仔细寻觅，还能发现建于1930年的忏悔亭。这个由青灰色石头柱子和平顶组成的方形亭子，雕刻着许多精致的花纹，充满了宗教色彩。它的神秘之处在于，文化公园直至冰上基地这片土地的前身，正是圣母安息教堂和俄侨墓葬群的旧址。老哈尔滨人称之为“毛子坟”，因为这里主要埋葬着超过四万的东正教徒。钟楼成了公园西门的人口，教堂的神秘色彩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紧邻钟楼而建的极具中国元素的极乐寺。红墙黄瓦，红漆朱门，与一墙之隔的西式教堂风格迥异。在夕阳金色的余晖下，不同国家、不同信仰的精神家园显得如此安静祥和，画面和谐而自然。
安息教堂是俄国东正教用于祭奠死者、进行祈祷仪式的场所，虽不及其他教堂高大华丽，但占地虽小，却小巧玲珑，充满了异域的俄罗斯风情。教堂原貌是二层平面底座顶和入口门廊上各有一个大小不一的洋葱头穹顶，穹顶上竖立着东正教的十字架。入口门廊的三角山花上原本装饰有宗教彩色瓷砖贴画，如今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三角形的斜屋檐和雕刻精美的铁艺花边。如今，安息教堂已成为一类国家保护建筑文物，两个洋葱头穹顶在文化被忽视的年代遭到破坏，仅剩下明黄色的楼体基座，残存的彩绘玻璃窗仍在诉说着它当年的辉煌。
夏日的钟楼和教堂墙壁、尖顶被层层叠叠的绿色藤蔓覆盖，绿叶遮掩着紧闭的木窗，给人一种阴森之感。靠近安息教堂主体旁的耳房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据说是当年的停尸房。里面似乎还躺着离世的教徒，禁锢着异族的灵魂。每当我路过此处，总是不禁驻足凝视良久，默默为20世纪初的灵魂祈祷。在20世纪50年代的墓地迁移中，许多东正教和犹太教的坟墓因家属失联、资料丢失等多种原因，只能就地深埋。墓葬群在50年代迁坟后变为平地。
为了保持文物的原貌，安息教堂一直未予修缮，显得破败而孤独。同样残破的钟楼与教堂相隔不远，彼此呼应，凄凉相对。文化公园因教堂的存在而显得历史厚重，吸引着众多游客慕名而来。然而，这片曾经埋葬着四万多名东正教徒的墓地，如今只留下了教堂、钟楼和忏悔亭这三个孤零零的历史文物，这是一份无法估量的损失，远非一句“可惜”所能表达的痛惜。
新规划的文化公园种满了丁香、海棠、郁金香，绿色的草坪铺展开来。阳光照耀着高大的摩天轮，生机勃勃。很难想象，20世纪初这里曾埋葬了东正教徒、基督教徒、犹太人、天主教徒的波兰人，以及一百多名1945年抗日牺牲的苏军烈士和50年代的苏联专家及平民近二十万人墓地，形成规模宏大而壮观的墓葬群。而如今，在某一棵丁香树下，可能还沉睡着无主的异国白骨，那些不安的灵魂仍在沉睡。教堂宛如一个没落的贵族，紧闭的门窗、脱落的墙体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仿佛里面有一个在石棺中沉睡千年的灵魂，等待着我们去唤醒。
一声叹息，如果这片百年的墓群得以保留，后人可以站在每个墓碑前细细品读，每个人的墓志铭就像一本翻开的书。
埋葬着四万多名东正教徒的坟地，是哈尔滨被沙俄的侵略的有力证据，如此浩荡的墓葬群是见证哈尔滨被侵略历史无声的悲歌。
但游乐游的喧嚣与地下的白骨是那样的不和谐，回归的文化公园似乎更恰当，还给以寂静幽深是尊重逝去是最好的方式。
去年夏天有机会回哈尔滨，一天的黄昏，一个人去文化公园，走近安息教堂时，就感觉一种神秘的气息。一条林荫大道直通教堂，路两旁老树苍翠，寂静的公园环境优美如画。这静美的画面与百年前的十字架，墓地，似乎是无法融合。一样的清幽，让人沉浸浮想良久。我清晨也来，午后也来。散步也好，看夜景也好。百年沉睡的人与世人无关，异国的灵魂在紧闭的安息教堂里永生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