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森奥莱随想录

美国时间2020年2月17日，我随团队前往布兰森奥莱购物。

实际上并没有自己想要的，除了答应过替两位朋友带的一些东西。

行车返回的路上，在不能联网的半个小时间，对着窗外冬季枯萎的原野和单调的雨雾湿窗，想了一些东西。

抽空略作整理。

【其一】

在这个如瀚海般难以尽述的人间世，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平凡的日常之外，奉行着“自我修行”路。

包括自身修养和宗教追求。

这就让人想起中国的传统典故:五祖传道统时，让弟子呈佛偈所发生的桥段。

众弟子中最为杰出者之一的神秀，苦思徘徊三天三夜后，精诚作就一佛偈:“身若菩提树，心若明镜台。时时常拂拭，莫使惹尘埃。”而慧能虽不识字，却深具慧根，对此口占一佛偈:“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五祖因此传道统与慧能。

然而神秀却并非不为五祖所认可，而是在五祖的授意下，与六祖慧能并立南北两宗，各展所长。

或许二人的追随者彼此针对不同的修行路相互攻讦以证其高；但终其一生，这两位宗师都惺惺相惜，互为敬重。

其实神秀和慧能所阐述的，是两种自我修行的法子:神秀的渐悟法，惠能的顿悟法。

渐悟法是指，人要通过不断的苦修，终其一生去追求内心的道，直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成正果。

而顿悟法是指，通过修行发掘内心的灵性，一旦大彻大悟，就立成正果。

渐悟法是目前绝大多数宗教所奉行的，也是绝大多数修身的人士日复一日所作的坚持。是普通人终其一生，通过刻苦修行而有希望达到的。在学术界有一个说法，老一辈做人文领域学问的，曾有做学问精深到了一定程度，在研究过程中因无法想明白其中涉及的高层次理论，深陷迷茫而至癫狂，有如是者逾月，最后在极度艰难而痛苦的“面壁”中悟透了内心的答案，此后在学问领域如鱼得水，自成大家。有个专有名词叫做“打破识障”，而后成宗师。就如王阳明为“格物”而对着一根竹子想了七天七夜的魔怔。

而顿悟法太讲究“根器”，也就是慧根。它要求一个人先天而生的通透哲性，能自行圆满关于天上人间过去未来的哲理，要对于人心、人性有着极高的悟性——这是无数的后天的努力所难以取代的。或许前半生平平无奇，但只要获得一个契机，就会爆发其无与伦比的灵性，在极短时间内走完常人一辈子都难以抵达的精神高度。

人的自我修行路，或许唯有此二法:一者先天造就，二者后天苦行。

不能说哪一种最好，只是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自我修行路，只要不中途懈怠，就必将殊途同归。

翻看现今盛行于世的四大宗教流派典籍: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道教，其实已经不止于奉神信仰，而是早已达到哲学人生的理论高度。人们能在其追求信仰的过程中获得内心的答案，而不一定要有真正的“上帝”现身说法。

终其一生信仰上帝，并为之苦行善事，让这个世界从纷乱走向和平，让更多人拥抱幸福，让世人心存美好，最终成了圣徒一般的存在。

同理，自我修行路也让更多处于徘徊境地的人，成为了更好的人。

或许这就是宗教与修行的最大意义之一。

【其二】

不论你我是否愿意承认，在每一个时代，总有个别极其特殊的人，他们的思想和意志超越时代的局限，远远走在世间芸芸众生之前。

因为其跨越之大，影响源流滥觞之广，往往就此缔造另一个时代的开端。

比如东方的孔子，西方的柏拉图，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基督教的创始人耶稣等。他们无一不被历史证明了拥有堪称通天彻地的智慧。

这样的人因为远远走在了时代的前面，在当时只拥有相对很少的追随者；再加上其思想主张与世俗现实的极大差距，在实现的过程中便不得不面临四处碰壁的囧境，或是不得不与当权者形成一定程度的对立，或是如孔子般成为远离故土、四处传道的流亡者。

这类人，后世一般称其为“圣人”。因其追随者感其以天下苍生为怀的胸襟，或其至死不渝践行理想的执着，或其改变残酷人世间的信念……在这样的先行者殉道而去后，其追随者在其留下的精神财富基础上发扬光大，直到最终成为普世价值观的一部分。

当一种思想主张最终成为高悬于人类精神天空的太阳时，人人瞻仰其伟大，那么它的创始人即便被奉之为神也并不出奇。

当一个人拔类出群到了一定地步，除了靠其强大的精神领袖权能在世间行走外，也只能与历史上已逝的先哲和未来的智者跨越时空交谈。

孤独来自于当下，但放眼全人类的历史来说，我们头顶上的精神星空却又有无数同样孤独而又明亮的灵魂同在。

继往圣，开来者。即继往圣之绝学并发扬之，留著浩繁卷秩以待来者。自横渠先生喊出这一口号后，成了大明朝及往后多少个大小时代无数人前仆后继追逐的目标。

因为，不被当下所认可的一些正确的东西，是因为被时代所限。如果放眼未来，总归有无限的可能。传承的力量就在于，它能通过一代又一代的强化扩散，通过漫长的努力将它根植到更多人的心中。

儒家文化就是这样，历经数千年，最后成为流淌在所有中国人血液中的因子。

虽然我们看不见，但知道它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