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许多村子,曾经的烟火七零八落,曾经的人气已经消散不见,仿佛一夜狂风将落叶卷走,仿佛暴雨将草木摧残,一片狼藉残破。田野上空荡平静,只剩下空气和萧萧寒风。小村张着空洞的眼睛,佝偻的背上背着天空,村里死一般沉寂可怕。提心吊胆这个秋天过后,小村在某年春天突然消亡。
回到故园,物是人非。满头白发的母亲,干柴消瘦的父亲,他们的音容收在墙上的镜框里,他们的灵魂在空荡荡的屋内院外飘动。我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失落与悲凉。
蹲下身回忆过去,院子里,父母亲手栽下的一株桃树、一株杏树,曾年年开花结果,桃粉红,杏鲜黄。恍惚中,依稀看见母亲站到椅子上,伸手摘下一把杏子递给我;尝尝,又酸又甜香,天然果香味道与城里叫卖的上化肥的水果迴然不同。
院门外是一块圆形土场,场上蹲着一个麦秸垛,四周是哥哥种下的南瓜、丝瓜。南瓜秧自由的在地上爬动,爬上沟沿,爬上麦秸垛,开出几朵耀眼的黄喇叭花,结出几个青色大南瓜。丝瓜秧攀上扬树,攀上墙头,偷偷张望着过往行人,伸出长长的胳膊、腿脚。
土场左边是一块小菜园,种着茄子,青椒,蕃茄,豆角,小葱,韭菜,荆芥,苋菜,绿油油,鲜亮亮。恍惚又看见,父亲从晨雾里走来,挑着两满桶水,用葫芦瓢一棵一棵的浇菜。母亲则提着竹篮,想摘什么摘什么,每顿变着花样炒菜做饭。
土场右边是一荷塘,七月的荷叶遮蔽塘水,白色粉色的荷花袅娜开放,还有露出尖角羞涩地打着朵儿。几只黑脚红蜻蜓在荷塘上平行飞行。淡淡的轻雾里,母亲弯腰采下一片荷叶,又从旁边的田埂上掐几片麻叶。回屋,铺在箅子上,摆上面剂,坐锅蒸馍。一个钟头后,揭开锅盖,馍香入鼻,飘散满屋。吃到嘴里,留有麻叶荷叶的清香。
父母在,家就在,父母去,家不在,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啊!那甜蜜温馨的时光只能保存在脑海里。故园依旧在,亲人已故去,阴阳两相隔,各自保平安。我情不自禁,泪水就从眼里流了下来。眼前乡愁如烟,望原野茫茫无边。
我背着手踱着,沿村边转了一圈,残垣断壁,人去屋空,荒蒿野草丛生,虽有几处气派楼房,却掩饰不住整体的破败凋敝。远望去,田野上秋庄稼干旱枯萎,许多地块荒芜;干涸的河沟里,几个老人放着几只山羊,眼晴空洞,无精打彩。
新生代移居城市,只有老人们留守种地。城镇建筑群挤占大片良田,撂荒空置土地满目皆是;烂尾随处可见,圈地上荒草丛生,资源大量浪费。房子价贵如金,粮食贱如水土。二十年后,老一代死去,谁来接班?城市依旧繁荣,农村注定消亡。地有谁种?粮食有谁收?
这也许是忋人忧天吧。但严峻实事现状确凿存在。农村农业兴衰,匹夫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