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作为中华民族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凝聚着中华文明的传统文化精华,承载着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对于每个炎黄子孙来说都是翘首期盼的,他们用不同的方式表达祝福之情,渴望来年风调雨顺、吉祥安康,贴春联写对联便成了人们喜庆的一种传统习俗,尤其是乡村,更是把这种方式推到了极致,让我记忆深刻的便是父亲教我写对联的那段岁月。
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许多地方还没有现在这样信息发达、交通便利,每逢过年,村民们会老早地到邻近的商店或镇上备好年货,顺便买下对联,图方便的会直接买上几副印刷好的对联回家,爱讲究的则买上几张红纸回家自己写或请人代写,父亲是村小校长,算是村里的文化人,平时乐观开朗、待人热情,常写一些小文章发表在报刊上,书法也不赖,因此找他写对联的村民络绎不绝,有些心急的村民过完小年便与父亲打好招呼,到了廿八廿九这两天他们会拿出几张红纸来到我们家请父亲代写对联,那时的报刊会在年前登载N组对联,格式多种多样,镇上的商店也会有登载对联的小册子卖,价格低廉,找父亲写对联的村民多半由父亲决定对联的出处,只有极个别的村民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使。
写对联的地方一般选在我家的堂屋进行,那里略显空旷、舒坦,父亲会提前把屋内打扫干净,并备上一些桌凳,几个时辰下来,地上、桌凳上铺满了带有新鲜墨汁的对联,为了防止墨汁扩散溢出,刚写好的对联会平整地单独放置,并晾上一段时间,因此村民们常常是隔天来取对联,父亲那方正圆润的字体不仅得到了村民的赏识,就连我这个外行也打心眼里佩服。起初我只是帮父亲打打下手,如裁剪纸张,摆放好对联之类的,后来我参加工作走上教师岗位,想到每年父亲那么辛苦地写对联,我决定帮帮他。本以为我这个师范生写写毛笔字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没想到几个回合下来就显现出不足来,写出的字体不是东倒西歪,就是大小不规整,跟父亲写的对联相比显得拘谨、俗套,于是父亲在一旁对我写的字体逐一加以指点。有时我惊讶于父亲的好手笔,毕竟他没有受过专门训练却能把字体写得炉火纯青。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试着练练字体,目的是能在大年三十那几天派上用场,可不管我如何努力,终究比不上父亲那大气张扬的写字风格,细细想来,这也许与父亲的经历和人格有关。
当年父亲在遭受人生重大变故后,没有向命运屈服,以无比坚韧的意志撑起了一个大家庭,使之一路前行走到今天。都说书品如人品,父亲颠簸的一生历练出坚强不屈的意志,成就出令人艳羡的事业。那些年我试着努力提升自己的书写技艺,可结局总是不尽人意,父亲依然是这出戏的主角,我只能当个配角。父亲不仅义务给村民写对联,还包揽了我们家每年写对联的任务,记忆中每年三十晚饭的前夕是我们几兄弟繁忙而又尽兴的时候,父亲早早地熬好了用米面制成的糨糊,用一只大碗盛着,旁边配有用稻草扎成的刷子。我们几兄弟互相配合,有的清扫门楣上斑驳的旧物,有的去均匀涂抹糨糊,尔后各执对联一角用眼晴平衡着粘贴在门楣两侧,就这样堂屋、西屋、大大小小的门扉都贴上了父亲手写的对联,连鸡舍鸭舍也不例外,这些带着墨香、米香的对联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亮丽,俨然一道独特的风景,为春节的到来增添了喜庆和欢乐。
几十年过去了,尽管写对联的风俗仍在城乡盛行,可我似乎找不到当初与父亲一道写对联的那种感觉和氛围,有时我会思忖:是信息的发展疏远了彼此间的距离,还是时光的流逝消磨了那段本就纯洁的友情或亲情。如今父亲离开我们近三年了,当初与父亲在乡村写对联的那段经历却时常像电影胶片似的在我眼前回放,它是那样清新脱俗充满魅力,也因此成了我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