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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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张晓东真的是病了。

张晓东这一次病得不轻，查不出病因，到医院做CT、大小便化验、血液检测、磁共振等，一切正常。但是，一遇到熟悉的人就浑身不舒服，老是觉得头昏脑胀，好像还有人在说话，在议论他，在嘲笑他。回到家就什么都不想做，浑身无力，总是想在沙发上躺着，或者在床上躺着，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也不想见亲朋好友。可是，躺着也睡不着，夜晚经常失眠，不到十天，整个人就廋了一大圈，眼睛充血，目光呆滞，看着就像行尸走肉，有时还会自言自语说胡话，看什么都不顺眼，遇到一小点事就会大发雷霆，拍桌子打板凳，还好不会打人砸东西，经常吓得儿子张好大气不敢出，一回到家，关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做作业，连房门都不敢出。张晓东也知道自己不对，但是，身不由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到医院开了一些安眠药，晚上吃了还是睡不着觉，第二天中午，又恍恍惚惚，睁不开双眼，想睡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一个月过去了，还是不见好转。这可把张晓东的母亲刘春梅着急坏了，刘春梅也束手无策，只能请人祈福念经，烧香烧纸钱超度，看风水、看相，送鬼送神。又一个月过去了，张晓东还是不见好转，这可把刘春梅愁得由原来48公斤的体重廋到了39公斤，像一根竹子，走起路来，飘飘摇摇，不向前摇摆，就向后倾斜。

张晓东的病像二月的春风，硬生生的在东南县传开了，很多酒友、牌友都远离他，生怕他控制不住自己会打人和杀人放火。只有堂兄张望水对他如平常，常常找他聊聊天，喝喝酒，帮他买药、送药，端茶倒水，有时还带他去KK歌。

张望水进城比他晚两年，他是东南县第一届营销班的成员。营销班结业后被分配在县医药公司任供销经理，那时改革开放不久，医院公司是新生事物，生意很火爆，人人都往那里跑。营销班的同学，工作都分配得很好。100%的分配进企业里担任销售主管工作。张望水进县医药公司没几年就顺应改制的潮流，被改制分流了。改制后，自己开了一个望水医药公司，做起了老板来。人皆是凡人，活着的时候没有一个会成仙的。人活着的时候，都吃五谷杂粮，谁敢说自己不会生老病死，于是乎，医药公司的生意特别好。刚刚经营医药公司的第一年，张望水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万元户。第二年，招了四名刚刚毕业的医学专业职高学生，自己成为了甩手老板。后来几年，生意更不得了，日进斗金，他可以说是改制后首先富裕起来的典型代表。他常常说他是改革改制逼出来的老板。他经营有方，尤其是这几年，经过医保指定销售点后，小日子过得更是红红火火。

可是，张晓东的日子过得则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自从小梅走了以后，张晓东的日子就开始苦了起来，有时比苦瓜苦，甚至比黄连还要苦。一方面的苦来源于小梅车祸后对其他两位死者近50万元的赔偿，天天得加班加点的挣钱还债。另一方面的苦来自于自己内心的内疚与折磨，要是那一天接孩子的是张晓东，那么小梅也就不会发生意外事故了。

那天是星期六，小梅把儿子张好送到青春之歌培训中心学习钢琴。平时接送孩子的工作一直由张晓东负责，那天，吴笑天从市里会来，他得把时间留给吴笑天，因为这关乎他的前途。。

吴笑天是张晓东董事长，平时除了喜欢钓鱼外，没有其他特别的爱好，吴笑天认为，钓鱼的乐趣远远超过吃鱼，钓鱼不仅仅可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还可以把满眼的世界定格在一个小小的鱼漂上，鱼漂动，眼动。鱼漂静，心静，经常钓鱼，能够练到心眼合一，钓鱼还能够让他远离滚滚红尘，你欺我诈。

那天早上，天空刚刚泛出鱼白肚，第一片阳光从东边的山洼探出头来，风清，气爽，鸟语，花香，多么美的早晨。小梅早起，没顾得上洗漱，就忙着到城南外的农田里帮张晓东挖回了蚯蚓，回家后又用小麦面、香油、油枯等揉好了鱼饵料，检查好钓鱼工具，最后在草绿色的军用杯壶装满了凉开水，一切准备就绪，看到张晓东吃完早点后，才重新上床睡一个回容觉。

张晓东吃完早点，就开车接吴笑天去蓝鸟乡水洼水库钓鱼。

蓝鸟乡水洼水库在蓝鸟乡的东南面，离乡政府还有28公里的土路。路面刚够一张中巴车过，路弯弯曲曲，像一根羊肠子似的，平时，灰尘很厚，风一吹，尘土飞扬，眼睛迷得睁不开眼。老天总是喜欢开玩笑，但是又输不起，常常翻脸不认人，张晓东他们到水库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刚刚钓上了五六条鱼后，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这雨一下起来就收不住，下了七八个小时还不停，这时，张晓东才意识到今天回不去了，他和吴笑天被困在水库上了。接孩子的时候到了，但是，雨还是一直下，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他走不了，只好打电话让张望水去帮忙接，不巧，张望水去了市里出差，没办法，只好临时让晓梅接。

意外像电视剧里面描述的一样，没有一点预兆，说来就来。下午四点半，小梅借了张望水的一辆桑塔纳去接孩子。当时，雨下得特别大，噼噼啪啪敲打着挡风玻璃，路面被雨雾捂着，可见度不到3米。在百货公司岔口右转时，突然横冲来一辆北京吉普车，撞了个正着，当时，吉普车速度太快，车身相对高出一截，把他的车撞得侧翻倒在右手边的栏杆上，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头从右边的碎玻璃上伸了出来，情景相当可怕，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肇事车驾驶员因为系了安全带，胸部抵在方向盘上，内伤。头部撞在前面玻璃上，有点轻微脑震荡，从车门出来时，看着像没事一样，他拨打了120。等120车来，送到县人民医院进行抢救。

等张晓东赶到医院时，小梅抢救无效，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一个大男人，当着众多人的面，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到伤心处，情不自禁的呼喊着小梅的名字。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让他失去了理智，当场抓着肇事车驾驶员的衣领就打了起来。肇事车驾驶员自己知道理亏，也不还手，任凭张晓东暴打，旁边的三亲五戚赶来拉架，但是不管用，一直到110警察来制止才罢手。驾驶员本来就受了内伤，加上一打，伤的更重，连肋骨都断了两根。这一打，张晓东痛快了，但是，自己却因此背负上了28万元的债务。鉴于事情的特殊性，警察对张晓东从轻处罚，对方也免于追加刑事责任，只是让他负责医药费。

自从小梅走了以后，他就像丢了魂似的，消极，处在内疚与自责之中，一蹶不振。成天喝酒、睡觉、除了上班以外，足不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