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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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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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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又见桐子花开》

                              文/杨斌

“拆桐花烂熳,乍疏雨、洗清明。”每当油桐花开之际,清明也就到了。川东北年年都有清明挂坟祭拜先人的习俗。这不,清明节的头天,老爸就挨次打电话通知在县城上班的我和妹,说疫情放缓了,又恰逢周末,务必要回老家去拜坟,不然会得罪祖先的。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昨天还艳阳高照,今早醒来,窗外已是细雨绵绵。我想,这一定是天上雨和人间泪相互嘀嗒的默契。当我们赶回老家时,老爸早就站在院坝等候了,旁边桌子上整齐地码着上坟用的火纸,鞭炮,香烛,冥钱,白幡,还有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猪肉刀头,一瓶本地产的高粱白酒。

祖坟大部分埋在老宅后面的半山腰,是小路,土路,坡坡坎坎的。路很稀,很滑,鞋上裤腿上沾满了稀泥,小孩子就有怨气,但迫于老爸在后面压阵,也不敢多说什么。

“哇塞,多好看的花啊!那是什么花呢?”正上小学一年级的侄孙女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我们都停下脚步,看见路边有两棵七八米高的树,树上开满了花,那花呈乳白色,每朵花有五六个小瓣,呈喇叭形,根部略带深红,中间是娇嫩的淡黄色的花蕊,恬淡自然的挂在树上,随风而舞,花瓣上的小水珠晶莹剔透,露一脸微笑,好像是去赶赴一场春天的约会。

“开始冻桐子花了,还要冷几天好的,倒春寒嘛!”年近八十的老爸深深地望着桐子花,若有所思。我突然想起本地一个俗语“叫你好好读书,你偏要爬桐子树。”爬桐子树就是贪玩好耍的意思。“真可惜了,时代变了,桐子不值钱了,队上的桐子树都被砍得差不多了,以前它们可都是宝啊。”老爸悠悠地说。看着满树的桐子花,儿时的记忆被一幕幕打开,就如这盛开的桐子花。

儿时的田间地头,到处可见桐子树的身影。每到农历的三四月份,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桐子花,配上那生出来不久的,一片片青翠嫩绿的如同护花使者的树叶,便成了田野里招人喜爱的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线。细雨绵绵,烟雾蒙蒙,桐子花落,满树缤纷的花瓣,银雪飘地,如一高明的画家在大地上挥毫,让人欣喜,令人惋惜。

小时候常听父亲说,“家有千棵桐,遇事不求人”。桐子树耐干旱,耐贫瘠,最适合大巴山。它索求很少,但周身是宝,树皮刮下来可以熬药制胶;满地的落花,洗净浸桐油,可以治烫伤湿疹。当然我记忆最深的是,每到麦子收割或嫩苞谷出来时,母亲都要带着我爬到高高的桐子树上,去摘那又大又嫩且没有破洞的桐子叶,回来卷成圆锥形,把磨好的嫩苞谷浆或麦浆一瓢一瓢地舀进去,包好后放在梯锅里,用柴火慢慢地蒸,要不了多久,锅里就飘散出浓浓的清香味。我和哥哥也常把在小河沟里抓到的鱼抹上一点盐巴,用桐子叶包着,放在柴火堆里烤,那味道真是毕生难忘。

桐子花落,就开始结果,慢慢长大。外形圆圆的,顶部有突出的尖椎,绿油油的,再慢慢变得浅红,待到颜色变黑,桐子就纷纷掉落,男人们就背着背篓,左手拿根木棍刨开杂草,右手拿把火钳把找到的桐子轻轻夹住,再往背篓里随意一丢。回去倒在晒坝里,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妇女就坐在小矮凳上,围城一圈,双腿上放根破旧围裙,左手麻利地抓起两三个,攥在手里,右手捏着桐子挖挖,从桐子顶部一挖,很快皮剥开了,三四颗黑黑的扁圆形的桐子就露出来了,顺手丢到簸箕里。我们小孩就在堆成山的桐子上踩来跑去,疯狂的玩,那是我们最为惬意的时刻。

桐子主要是用来榨桐油的。桐油可以油木制的家具,还可用来点油灯,在那个煤油稀缺的年代,桐油灯一直伴我读完小学。在造船上、化工上、农业上桐油都有巨大的用处,记得读小学时,学校要搞勤工俭学,我们就喜欢在草堆里去寻,或见树上挂着几个零星的,我们就爬在树上用力地摇,或用竹竿打,每捡到一个桐子,就像捡到一个金元宝,甭提多高兴了。

挂坟回家的当晚,我睡得很香,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老家屋后的山坡上,漫山遍野都是桐子树,那浑身活力四射的树上,开满了冰清玉洁的桐子花,迎风而开,随风而舞,不畏严寒,将千百年的宠幸远远抛开,淡泊处世,心便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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