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岛影
从万水千山到万千气象,总有这样一个群体将一个个大写的“人”字镶嵌于大地之下,以使命担当和钢铁般的意志和共和国能源动脉一起律动。
——题记
从鄂尔多斯盆地第一缕天然气源源不断入京,到西气东输、川气东送、西南成品油管道、甬沪宁管道、涪王管线、中缅、中俄、中亚等国家重点油气管道施工中,江汉油建管道建设者从不缺位、主动站位、能站C位,并捧回了“全国优质工程金质奖”、“全国焊接工程一等奖”等“国优”级荣誉128项,施工里程达6000多公里,其总长度是西气东输、川气东送两大国家重点工程之总和。在国家“五纵五横”能源管网布局中,江汉油建创下了一个又一个“中国管道建设记录”,先后穿越长江、汉江、黄河、嘉陵江、大运河、黄浦江等国内著名河流,把看得见的中国山水铺展成看不见的“能源山水”。
一、那些纵横交错的能源动脉,其实是他们的“生命走向”
七月流火。
在西气东输三线中段项目中卫—枣阳段线路施工第九标段的河南西峡施工现场,我们第一次见到了全自动焊机组在七月流火的伏牛山下的火热场面。
“激情红五月,大干一百天”、“建设西三线,‘汗’出精品段,献礼二十大”等巨大的红色横幅格外醒目。刘湘机组从西三线的湖北仙桃—天门四标段赶来,率先进入西峡段开焊。这个“汗”出精品段里的“汗”既有“焊接”之意,又有挥汗如雨之“热汗”。
7月6日,施工现场气温高达39度,却很少见到焊工。人呢?都在焊棚里施工。见不到焊枪、没有露天的弧光闪闪,只见大口径管道上架起了一座座焊棚,接口都在密不透风的方寸之棚里完成全自动焊接。一道口焊完,大约得一个小时,人走出那“小屋子”都会长长吐口气,将工鞋脱下底朝天,哗啦啦倒出竟然是汗水。
“他叫王思强,有一次焊花落入他衣里,他愣是没将焊花抖出来。”王思强的理由很简单:“当时要是停下,就得多焊出一个接头,就多了一个质量缺陷,我必须咬牙坚持。”王思强皮肤黑里透着亮,落下“黑哥”外号。
刘湘嘴里的“有一次”,是指干中国页岩气第一条管道——涪王管线。
焦石坝周边最大河流枯水期看不到水,只有重达35吨的巨型桁架横跨在麻溪河两岸,单根钢管就有2吨重,两边是悬崖峭壁。给桁架刷漆要有胆量,更要心细。工人们站在桁架上,山风吹来,人就像桁架上的一片树叶,随时都有被吹落的危险。从身边走过的几个刚从工地回驻地的青工,他们红工装已经晒成了红里透白,每人的工衣上大都有榆钱大的黑色洞洞,或大或小,连厚厚的牛皮工鞋上也是。那些洞啊,焊渣留下的“杰作”。
机组长刘湘指着群山万壑的武陵山脉说:“有山势必有气势,难怪这里有大气。这里的山势险峻,弯多,坡陡,雾厚。川气东送管道可以避山势、陡坡采用跨越和穿隧道的方式,而这里除了一处跨越,全部翻山越岭。那次施工,花了快两年的时间,这回要求半年拿下,工期紧得有些任性。”涪王管道建设到底有多难?“可以用步步惊心来表述。”江汉油建涪王输气管道工程项目原经理朱想华这样形容这条管线。蜀道难,难在其高山峡谷,山势陡峻,喀斯特地形、河谷幽深。面对蜀道天险与时间赛跑,这两把天锁能锁住这条腾飞的气龙?
与时间赛跑,当不知道时间到哪里去了的时候,我们就跑赢了。
涪王管线——中国页岩气第一条管道。一期50亿方产建页岩气亟待出川,能不能把两年半完工的工程8个月干完,必须优质高效、经得起时间考验?
根据山地作业区狭窄的特点,项目部化整为零,将以往24名焊工编制的机组,缩小为6名焊工编制的机组,采用“以点连线”的组织形式,在沿线每5公里处分布,成立2个外部协调小组,8名成员长期驻守在作业带沿线。
“工期太紧,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半用。”清晨六点半,刚蒙蒙亮,位于罗云乡的向前机组成员已经展开了紧张的施工。
没有见到向前本人。
“你认识?”我告诉项目部老钱,我在川气东送24标段,在西南成品油管线贵阳——桐梓1标段采访过他。那个光头向前给我印象深。黑黑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看人的时候特别专注,就像看管线,一丝不苟。在贵阳,向前干机组长。到了涪王管线,他还是机组长。他的机组在评比中总是名列前茅。他说,他就这么干下去了,一面旗帜,在风里飘着,呼啦啦地像跟他说话,他不寂寞,他懂旗语,他的名字就是机组的名字,红色的旗面上写有“向前机组”几个字,谁的名字能写这么大,写在旗帜上。这代人,真正是那种给他一点阳光,他都会灿烂,容易满足。他父亲参加过抗美援朝,转业后干起了油建,从拿枪管到干油管,他希望儿子能把油管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明白了,向前!为什么叫向前?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前进……这就是军人出身的油一代给油二代的路。
2015年5月11日,国内首条大口径、高压力页岩气外输管道涪陵——王场管道建成投运。管道全长136.5公里,设计输年气量60亿方,与川气东送管道连接,属我国天然气管网的重要一环,也可称得上——中国第一条页岩气能源大动脉搭乘上了“国道专列”。时任重庆市常务副市长翁杰明在管线投运时高度盛赞涪王管线“创下了中国管道建设纪录”。
沿着这条管线的走向远眺:从涪陵的白涛逶迤而来,跌宕起伏,昂头向北,抵丰都过忠县,在石柱收步。绵延的山脊就像青山中用推子推了一下,推出了一道道新痕;又像是一幅蜿蜒舒展的长卷,留下一卷创造史;更像是群山捧出的哈达,献给当地造福当地的哈达。
这里的坡度达60度,由于施工机具和管子无法拖运上山,他们在悬崖峭壁上修“之”字便道,采用“接力式运管法”作业,将一根根成品管运送至施工现场;坡陡无法站立,就用挖掘机将山削成一个个作业平台;管道沿线石头多,管道回填细土资源匮乏,项目部采用人工筛土和粉碎机碎沙的办法,用袋装细土或细沙对管道包裹后完成管沟回填,精心施工、用心保护环境,这在当地传为佳话,也为他们赢得了声誉。在白涛御泉河,一位村主任动情地对村民说:“你们种了一辈子庄稼,谁用塑料布包过土,谁用筛子筛过土,谁买过土。现在国家为我们铺页岩气管道,受益的是我们。我们能不感谢这些来帮助我们的石油人吗?”
齐盼盼,是在贵州见到的那个齐盼盼吗?
黑黑的,中等个头,有时还戴个耳塞。
“今天是‘430’中交时间,齐盼盼和项目部领导到涪陵交卷去了。”项目部的老钱所说的“430”,指4月30日工程中交的时间。
2011年,我在贵阳——桐梓成品油管道工程1标段采访,见到齐盼盼时他还是技术员;在涪王管线,他已成为项目部的总工程师。齐盼盼患有耳疾,医生劝告他找一个清静的工作,远离强烈的声音刺激。可他的工作必须在一线,在轰鸣的机声旁负责技术指导,这让齐盼盼听力一直不见好转。噪音大了,他就让对方写在纸上。测量员小樊与齐盼盼住一个房间。“作业面都没有了,你们还不着急吗?”一天晚上,小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让还未睡着的齐盼盼心里一紧,赶紧摸摸自己的耳朵,确认没听错,便大声回答道:“有哇!你听谁说没有?”
无声。原来小樊在说梦话。
有时齐盼盼半夜里突然把双手平举。什么动作?项目部经理说,技术干部天天要翻山越岭,手脚并用,那是攀沿的动作啊!这个动作就这样在梦中“定格”了
几名电焊工在一旁待命,一人抱着一块长方形的小木板。关于小木板的用途,员工们的话匣子打开了。“这是我们随身携带的最轻‘装备’。”一名电焊工说。由于这里山高坡陡,加上经常下雨造成道路湿滑,吊管机、移动电站等大型机械设备没了用武之地。钢管运送只能靠履带式挖掘机,一根钢管倒运上山往往要耗费数小时。焊条箱、焊把线等施工机具就要靠人扛肩背运送到现场,与那些动辄几十斤的重物相比,这块小木板当然是最轻的了。“既是桌子也是床。”另一位焊工说。为了早日建成管线,把埋藏在深山里的页岩气及时输送出去,管道建设者每天起早贪黑,奋战在工地,许多人甚至牺牲了春节与家人团聚的机会。为了抢进度,他们每天中午都是在工地吃饭,野外条件简陋,这些小木板就成了不少员工午饭时的“临时餐桌”,饭后的“简易床”。当然,木板的功能主要还是体现在工作上。由于雨后管沟里积水较多,焊工进行焊接作业时不仅容易弄湿衣服,还经常被碎石硌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为此,项目部买来了加工好的木板分发给大家,让电焊工躺在上面操作,这样既防潮又避免身体受伤害。正说着,管口组对工作完成了。只见一名焊工搬来两块略显平整的石头,把木板垫在上面,如同搭建了一座简易桥梁,他钻到钢管的底部,躺在“桥”上仰面开始焊接。水从“桥”下流过,把他的工鞋浸湿了,这位焊工浑然不觉,弧光乍起,焊花点点落到水中,噼噼啪啪作响……
现场负责人张兵介绍,西南多雨,焦石坝多石头,这些都增加了施工难度。施工作业带都是靠碎石机一点一点地“啃”,硬是生生地“凿”出一条路来。来到现场,只见管沟里的积水正顺着斜坡向下流,施工人员站在泥水中,有的在对管,有的在打磨坡口,油气管线焊接不好干,管道直径1米多,壁厚17毫米,坡口打磨后两名焊工同时组对焊接,否则因为焊接时的应力作用,管道会一边缝大,一边缝小,无法焊圆。每天,他们风餐露宿,与烟雾、电弧、还有打磨时的粉尘相伴,皮肤差很正常。“男人嘛,糙点就糙点,只要老婆不嫌弃就行。”休息时,唐朝波耳朵上总爱夹一支香烟,自我调侃,“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涪陵页岩气田气井越打越多,产气量越来越高,当务之急就是要把气输出来,可是管网输出能力有限,只能压井生产。无路进管难,他们自制炮车、背管车穿行在羊肠小道运送管材;作业带坡陡,就采用台阶式降坡传递;布管难,就利用挖机、卷扬机开道,轻轨铺路;雨季稠,就用遮阳伞、防雨篷撑一片“晴空”;地貌恢复难,施工时把土取出用塑料布包裹起来,恢复时用筛子筛土,将受污染的土清除,土不够用就买土回填。涪王输气管线4月30日要全线投产,时间紧迫。员工每天吃自制的“中国三明治”——馒头夹咸菜,就是为了节约时间。短暂的休息,6名焊工有迅速分为三组,开始干活。他们身处陡坡,腰间挂上安全绳,蜘蛛侠般“悬挂”在坡体上组对焊接,连转身都难得像慢镜头播放一般,但手上的活却像绣花针一样精细。焊花飞溅,他们衣着的红工装就像开放在山崖上的映山红,那么有高度,甚至有几分壮美。
涪王输气管道工程1标段24号桩的作业现场管线主体完工仅剩下最后几百米。一条承载着中国页岩气出渝的钢铁巨龙即将腾飞,回顾一路艰辛历程,项目部经理朱想华引用业主的话说,“江汉油建已经创造了奇迹。”这是一支见过大世面的梦之队。从西气东输、西二线、川气东送、苏丹管线、巴西管线、中缅管线等一路走来,不怕吃苦,最怕没苦吃;不怕流汗,最怕流汗少。他们在国家能源线上用忠诚和钢铁的意志完成一个时代交于他们的国家答卷。
4月22日,随着管道4号阀闸室最后一道焊口连头专业完成,涪王管线实现全线贯通。4月30日,涪王管道完成中交。5月11日,随着涪陵页岩气2号脱水站的外输阀门打开,页岩气呼呼地涌入涪王管线,标志着中国涪陵页岩气外输管道投产成功。
4年后见到齐盼盼是在涪王管线投运仪式现场。
仪式前,我问卢忠德副老总,“齐盼盼来了没有?”
“来了。”他把齐盼盼叫出了仪式方阵队伍。
我一眼认出来了他,还是那个黑黑的模样,只是更阳光。
哪里有大工程,他总会出现在哪里!我相信。
就这么匆忙,他又回到了方阵中,直到仪式结束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那些纵横交错的能源动脉,其实是他们的“生命走向”。他们走过的地方,不仅仅是路,而是管网,是中国能源的大通道。
阳光下,一条看不见的能源大动脉从涪陵白涛百回千转向华中诸省呼啸而去。
二、那些伸向远方的钢铁脊线总是一路飘红
风卷红旗如画。
在西气东输定远段我见到了江汉油建“金作贵机组”的红旗在风中招展。
在川气东送利川段我见到了江汉油建“鲁尔辉机组”的红旗在风中飘扬。
在陕京管线、西南成品油管道、甬沪宁管道、涪王管线、中缅、中俄、中亚我见到了“陈龙洲机组”、“邓万华机组”、“李江平机组”等一面面飘扬的旗帜下不断延伸中国能源管网的长度。
“把机组长的名字印在旗帜之上,也是亮明身份,鼓舞斗志。风在吹你,风在催里,那是鞭策啊!”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金作贵回想当年“飘扬的旗”时依然热血沸腾。从鄂尔多斯盆地第一缕天然气源源不断穿越黄土高原、华北平原、燕山山脉,直奔共和国心脏北京,这条被誉为首都福气的“陕京管线”历史地成了中国国家管网的重要词条。在“陕京管线”山西河曲五寨境内,江汉油建承建陕京输气管工程于1996年10月19日开工,次年5月23日全线收焊,比业主要求7天完成。工程被评为“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优质工程金奖”。
2002年4月,江汉油建参加了世界级工程——西气东输管道工程。金作贵带着队伍挥戈南下,征战26B标段穿越施工项目。然而,穿越进展不顺,困难重重。
“老金再要强,这回恐怕也要打道回府了。”有人私下议论。金作贵没有退缩,他拿出了一份“不成功就辞职”的军令状。
当时,江汉油建穿越施工作业处的HDD330钻机最大回拖力只有150吨,但西气东输管道穿越工程管径是¢1016mm,在世界穿越史上首屈一指,国内还没有一家施工单位用同类钻机涉足过。看到江汉油建竟然把回拖力这么小的钻机开到了西气东输工地,许多施工承包商都对江汉油建“高看一眼”。金作贵更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5月29日,当漕港运河穿越工程顺利扩完7级预扩孔,进入关键的回拖阶段时,钻机突然无法正常旋转,扭矩增大,回拖拉力急速上升到150吨的极限。此时如不及时采取应急措施,不仅工程报废,同时还得赔偿业主几百万元的管材费。一直盯在现场的金作贵与技术人员分析后认为:万向节可能损坏在孔洞里,只要助力有效,钻机硬拖工程可以进行。方案决定后,2台单斗、1台25吨黄河推土机被迅速调到出土点管段尾部。金作贵连夜带领队伍、冒着大雨到出土点抢险。原先要30分钟左右回拖一根钻杆,此时却要四五个小时。而且七八个施工环节,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有半点疏忽和闪失。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已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的金作贵胃病再次发作了,望着连续干了一天一夜浑身上下都是泥水的将士们,他心疼地说:“大伙跟我也受累了,回去休息休息,换一批人上来。”一听这话,大伙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有人说:“你一把年龄了,为了工程,几天几夜不休息,胃疼得把药当饭吃,还不下火线,我们哪个好意思喊累?”为了助力,金作贵带领大伙在雨中无数次在齐腰的烂泥中跌倒又爬起来,双手被钢丝绳刺破了,擦干血,接着干。当看到拖管头终于在出土点缓缓抬出头时,金作贵第一个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工程干得太艰难了。付出终有回报。凭着直面困难的勇气和科学果断的决策,漕港运河终于穿越成功。当听说江汉油建用HDD330水平定向钻机,成功穿越长度为622m的¢1016mm管道时,美国奥格公司专门给江汉油建发来贺电,称江汉油建“创造了此类钻机穿越施工的世界之最”。
这一年,金作贵作为《劳动者之歌》的主角上了央视新闻联播。
“金作贵机组”的旗帜在国家管道重点工程的施工现场整整飘扬了5年。
测量工刘凤臣人称“飞毛腿”,80公里的管线他一寸一寸地测量、打桩,他前前后后要走三遍。
“为什么要走三遍?”
担心打下的桩被村民拔掉。
他的脚印也就是贵阳—桐梓成品油管道工程1标段的线路和方位。逢山过山,遇水淌水,背着几十斤重的GPS上路,一路走,一路将手持机插在地上找点采集数据。雪灾那年,他在安多寨大山村遭遇冻雨,山石结冰,每迈出一步都可能被滑进谷底。雨不停,也无信号,返回,当天的工作白干了,荒山野谷没有院落避雨,只好等雨停接着干。这一等就是大半天,全身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凌。雨停了,信号也有了,这一天他们干得特别顺利。刘凤臣干测量工20多年,有人说,他吃得最多的是干粮,走得最多的是崎岖。刘凤臣不这么认为,他说他爱这份工作:“踏破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国家把这么重要的工程交给我们,我们必须干好!”
鲁尔辉注定与“重点工程”结缘。从荆门的施工现场他被急召到皖中。这天在安徽定远的西气东输管道施工工地,一面红色的旗帜印出7个金灿灿的大字:鲁尔辉焊接机组。
看到自己的名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他知道那是一种沉甸甸的拷问:鲁尔辉你能扛得起这面帅旗吗?第一次搞管道,第一次干西气东输管道工程,况且该标段水网密布被称作是整个西气东输的“百慕大三角”,鲁尔辉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四十多号人,从易帅到易旗,队伍好带吗?原来这个机组的职工一个月干下来比别的机组的职工收入要少一大截。他把队伍带到附近的醉翁亭放松,职工知道这就是鲁机长的“醉翁之意”。
“鲁尔辉焊接机组”这面飘扬的旗是工地上最美丽的一道虹。每焊完一道口,焊工们就象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浑身透湿。可为了抢进度,大家总是稍微透透气,就又拿起焊枪,走向岗位。焊工徐堂军在焊接5点钟位置时,一粒焊渣钻进了他的衣领里,徐堂军忍着钻心的灼痛,直到焊接完才脱衣服,这时他的脖子上已烫起鸡蛋大的水泡。像这样的考验,每个焊工几乎都碰到过。有人数过焊工们身上被烫的伤疤,多的竟有十几处。谈起这些,焊工们往往轻淡地一笑,说:这算什么,我们这么年轻就能参加西气东输这样的大工程,感到幸运还来不及呢”。第一个月职工的奖金就上来了。看着这支原本要“散伙”的队伍,如今士气高涨,不善言谈的鲁尔辉脸上才有了笑容。工程顺了,鲁尔辉焊接机组名声大振。鲁尔辉又被调往西气东输兰州段任机组长。从安徽到甘肃以他名字命名的机组“飘扬”了一年。9月,工程正如火如荼,一纸调令把他派往西南成品油管道任总工程师。鲁尔辉总是把尾声留下,进入另一个高潮;由逗号到句号,再由句号到逗号,他的人生篇章虽不“完整”,但他知道,那一长串的省略号就是中国能源管道的延伸线。
把名字写在旗帜上,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礼遇”。鲁尔辉的得与失是常人难以体验到的。当又一条看不见的能源大动脉镶嵌在共和国的东西横轴上,他说,他能听到脚下的气流呼呼地与他对话。听得懂吗?听得懂!说什么呢?他看着你,你会发现他很专注。只是不经意中他的脖子有些僵硬。他的腰板挺直,像钢板一块。谁会想到,这个硬铮铮的汉子,患有严重的腰部风湿和颈椎病,他从不向人点头或摇头,他的头部无法摆动,他每周要注射两次抗体融合蛋白。“真正的汉子是倒下的,不是躺下的。” 鲁尔辉的咬文嚼字,让我们多少感受到在他身上有一股不向命运点头或摇头的英雄豪气。
鲁尔辉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也是“建筑工人”,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的“作品”在地下而不是在地面。但真正能欣赏我们“杰作”的是时间。一个为大地留痕的人,当这个“痕”为永恒的恒时,个人的失缺又算得了什么。
三、那些深埋地下的国家管网也连着他们的“情感线”
利川最有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龙船调》。
如果把清江源看作是利川标段的横轴的话,那么齐岳山无疑是它的纵轴。
山高、路险、沟深,这就是利川。
“齐岳山,雾沉沉,一股冷风吹死人。要想吃碗白大米,除非搬到利川城。”这就是利川的西大门齐岳山。
二机组技术员聂忠年是第一次干重点工程,当初他负责的弯管对接总不能一步到位,他没少挨经理的剋。于是他就在电脑上模拟对接图,一琢磨就是几个通宵。压力、精力、体力他透支不少,6月27日,他晕倒在了工地上。当他醒来的时候,经理告诉他,他的“聂氏对接”不但成功还事半功倍时,他笑了,这是他来利川的第一笑。采访完他,他只有一个请求,叮嘱我们不要告诉他的父母这里怎么辛苦。他说,他父母身体都不好,他是独生子,当一个人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报喜”也算是唯一的孝道。
他的手机响了。彩铃是《月亮之上》的旋律。
“一直都在用这个彩铃吗?”
“刚用不久?”
“为什么选用这彩铃?”
“喜欢!”说到“喜欢”二字,聂忠年定格似地向远方眺望。不便多问,一个对国家有使命感的人,对家庭同样如此。“有时晚上都还在工地上跑,这齐岳山就是月亮好,没被污染。”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昨天遗忘啊 风干了忧伤
我要和你重逢在那苍茫的路上
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月亮之上》。“哪有不想家的?苕,才不想家!干工程忙得没时间想家,有时累得想家的力气都没有。一生的‘债务’不轻,对不起老婆和小孩,对不起父母。干事业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最大的牺牲者是家人。” 在利川数百公里的管线施工现场有7家单位,业主把最难的管段交给了江汉,江汉创下了几个第一:工程月进度、总进度第一;焊接第一个创下单机组日焊接道口的最高纪录;第一个在鄂西山区成功运用轻轨布管施工工艺;各项综合考核名列鄂西段第一,并树为全线示范标段。
当又一条看不见的能源大动脉镶嵌在华夏的东西横轴上,我们发现能源之路就像我们的肌体,血管永远是在我们的体内。四川、重庆、湖北、安徽、江苏、浙江、上海7省(直辖市)53个县市因川气东送工程串在一条线上,从此这些画地为牢的城市将东西连体、气脉通透。
管工孙西平最怕下雨,他患有腰椎盘突出曾动过手术,一变天就疼得难受。三月份几乎下了一个月的雨,他一天不挪地在一机组施工现场干了一个月。他的事迹被项目部的小王写进了《陡坡奋战13天》的日记中:“西平仅带着一台挖机在大坡奋战了13天。管沟成形了,三个错开式的工作平台也成功完成。”妻子辞去工作到工地做饭,晚上就用毛巾热敷为他“止疼”。妻子在地方还是一个小干部,为了爱情,她随夫转战南北,也真正见证了拼命三郎的丈夫骨头有多硬。
钢铁之躯的管道一定是冰凉的,冰凉的管道也有管道建设者的柔情和温度。
“我不能照顾你,不能回去,你就到我身边来。你来了我就少担心!”马建春结婚十年,跟老婆一起的日子不到两年。妻子患球后视神经炎手术后保住了眼睛。他不能回家照顾妻子,希望妻子到工区他抽时间照顾她几天。妻子探亲四天,就见了他四个晚上。“指望不上啊,咱理解,他是为了咱这个家,往小的说是小家,往大的说是国家。他是管质量的,他不呆在现场那是要了他的命。” 马建春说,妻子越通情达理,他越觉得亏欠她太多,说着说着,马建春哽咽了。其实他也落下一身的病,腰椎盘突出,走路直挺挺的,弯不下腰,他说他不能告诉妻子,本身就愧歉她太多,牵挂也是债啊!
向前说,我们这些“不顾家”的人,出门久了想家,回到家里跟家人说话都客气起来,又是点头又是说谢谢,睡觉不洗脚,早上6点钟就起床,这些工地习惯老婆受不了,离开家心里还憋有委屈,是自己错了吗?
“今天的现场就是明天的市场,这就是‘红利’。”又见到了齐盼盼,这次他已是西三线四标段项目部经理。从去年9月底开工至今7月,仅回家两次。从项目部到家距离60多公里,而这两次是因为办完公事较晚,担心返回项目部不安全才回家留宿。
为什么?都干在工地、吃住在工地,凭什么你就能回家?齐盼盼回答妻子,妻子能理解吗?
江汉油建五个全自动机组都在齐盼盼工地干,其设备资产高达一个亿,他这个“亿万富翁”不盯在现场心里不踏实。
齐盼盼的队伍在西三线又火了。开工前,他们报计划每月可焊接20公里,被甲方砍了一半。为什么?这数字是不是夸大了,你们完成不了。一月后真干了20公里,合格率在四支队伍中排名第一。从此各大施工单位按这个数字排计划施工。4月11日,在东风支渠水平定向穿越现场,司钻、青年员工文成正与机组长黄勤商议施工生产的调整优化。刘湘机组面对高钢级、高压力、大口径的全自动焊管道施工,在标段综合进度始终位列前茅。AUT检测合格率97%、RI检测合格率99%。
七月流火,西三线九标段更是七月牛火。这个牛是伏牛山,这个火啊,应该是火起来的火。项目部书记周庆华介绍他的机组长李江平,说,去年他们在江苏灌云创下了国内单日全自动焊口60道纪录,今年又把自已给破了一一66道纪录。
在流火的七月里施工,就更懂得火的热度、火的熔度、火的力度。阳光充沛,阳光渗透到他们的骨子里,他们的基因里便有了光芒,那么他们生出的孩子一定很阳光。
“不知不觉孩子就大了。没抱过孩子,等退休后,就多抱抱孙子,把欠儿子的给‘抱’回来。”
“咱大半辈就没穿过几套衣服。几十年几乎都是一身红(红工衣),咱算不算从‘衣’而终呢。”
热天热地热汗热血,这既是环境,更是国家能源管网线上的“风景”。
注:该文获第五届中国石化报告文学大赛(2022年)一等奖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