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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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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4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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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会唱歌的山

严岛影

荒凉、寂寞,艰辛与生命之坚韧共同构成了石油“原风景”。好汉坡、山丹丹、磨刀石,这些精神植被把青春即燃的火红展开成最美丽的一道虹,那道虹可以引渡你通往石油的高地,成为时代的高峰,时代的脊梁。

——题记

哎,黄黄的那个山峁峁哟

黄黄的沟壑

数不清的川道爬不完的坡

自从来了咱石油的汉哟

满山踏成了好汉坡

油井井建在高岭岭上哟

伸手手敢把星星摸

一座座小站云里头落

一井井石油汇成河

突雷雷朝天一声声吼

齐声声唱起好汉坡

这是信天游,陕北石油信天游。

断裂的沟壑,奇崛跌宕的峁塬,声带里总是囤积着沧桑和情感,一溜烟就婉转、高亢。黄土厚积起来的高坡,身板就是高原。陕北的地图是一幅汉子的人头图案,人们发现,好汉坡上的油井井恰恰是这汉子的“眼睛”。

这“眼睛”就在安塞的高沟口村。

这个村如一把黄橙橙的小米散落在黄土高原的七沟八墚上。这里的沟梁人烟稀少,一面坡就一棵野山桃在开花,红里透着白。过了阳春,另一面坡上有一棵杏树在开花,白如落地的云絮。《桃花花红杏花花白》道出了这方姊妹树的无奈花季:两花次第秀色,自开自谢,孤其一季,无赏花之人。风过处,弃一地落英不带走花骸残香。一位穿红袄子的姑娘站在花树下,想:自己是那树上的哪一朵呢?爱美的女孩穿上红衣裳,那花不谢就是春天;一株杏花不红有桃花红,一棵桃花不白有杏花白。三十四年前,这里来了一拨人。他们把野山桃和石油套种在一起,种下采油树,让黑色的油花花在红工装上发芽,追赶野山桃的花期。其中就有站在野山桃树下的那个姑娘。

好汉坡展览馆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住了我:姥爷撑起一把伞,外婆抱着孙女。小女孩不哭不闹含着泪水向妈妈挥手。

“妈妈到好汉坡做好汉去了!”孩子不哭,嘤嘤地噘起小嘴,看照片的人哭了。

那位年轻的母亲又出现在了另一照片里:穿着红工衣的她,独自坐在好汉坡的坡顶上,手里拿着一枝猩红的山丹丹,目光投向远方。那远方里一定有那个小女孩,和撑伞的父母。他们是不是也在远眺好汉坡上的好汉?

好汉坡山脚立有一块碑石,上面写道:“好汉坡”海拔1300米,坡度70度。坡下深谷内,怪石狰狞,绿苔遍布,自然环境极为凶险,当地人称“阎王沟”。一九九零年,王三计建站之初,采油工巡井无路,便觅羊径登山,日久,登出蜿蜒崎岖巡井小道,其道窄坡陡,险象环生。长年累月,采油工负重登山,须有“不到长城非好汉”之气概,职工感慨满怀:“能登此坡,便是好汉”。好汉所爬之坡,当为之“好汉坡”,其名由此而得。一九九二年,采油一厂修筑463级台阶,加设护栏,“好汉坡”更加雄壮。既有西岳壁立千仞之美,更兼崆峒海纳百川之魄。“好汉坡”既是安塞油田职工爱国爱厂精神的真实写照,也是采油一厂干群艰苦创业的历史见证。“好汉坡”现已成为长庆油田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一九九九年七月十六日立。

从此,好汉坡有了人烟。

从此,好汉坡上的石阶通向了中国能源的又一个端口。

“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打井的钻井人。”30年前,钻井公司为犒劳井队打井出了油,给好汉坡上的钻井队送去一头大肥猪。猪披红挂花后喜庆上路,到了井场猪不见了。返回原路发现猪一动不动站在峁梁上一片茫然。几百斤的猪都能从车上颠出,那路该多难走;猪不被人捡走,那里的人烟该有多稀少;猪不知东南西北,那地儿该有多荒凉。那餐庆功晚宴,钻井人却吃出了这么多的感慨。

那一年,电视剧《水浒》里的《好汉歌》风靡全国。照片上的那位年轻采油女工回家,带回了好汉坡上的《好汉坡之歌》:“好汉坡上好汉多,风似钢刀雨如梭;让那青春来拼搏,莫将岁月空蹉跎。”她用《好汉歌》的曲调轻轻地哼唱出了《好汉坡之歌》,听着听着,女儿睡着了。

石油是三代人的事业,空巢的父母,留守的孩子,和奋斗者的当下。

一位老师告诉我,他曾让学生写一篇作文《妈妈的味道》,难倒了许多油田的孩子。他们笔下的味道大多是奶奶味、爷爷味。石油人一辈子跟着石油走,他们的孩子从小与父母离多聚少,孩子最稀缺的是妈妈的味道,想撒娇就视频连线,学数数从记住父母的手机号码开始。

石头可以风化,但石头上的文字不朽。把文字嵌进石头里,耸立在山河之间,便成了山河的植被。一块巨石立于山前,漆黑的石面上镌刻着“好汉坡”三个遒劲的草书,立于百米之外,好汉坡壁立的崖面上斜伸出的“好汉坡”三字格外醒目的钢架字体。“安塞油田出好汉,好汉坡里好汉多”石油前辈王涛老部长题词碑为好汉坡的石油人扬名。清晰的金抅银捺就是“好汉坡”最有硬度的名片。我们总是和石头有缘,一粒文明的火种是一块石头敲打另一块石头,直到敲出火花就再没有熄灭。那石头里有石油,那石头或许是磨刀石,磨亮了石油人理想信念。

1990年,这个叫高沟口村的地方热闹了起来,数以千计的石油人在梁峁交错、沟壑纵横的塬上竖立井架,建起井站,好一派风卷红旗如画的火热场面。坐落在大山深处的采油八队王三计量站,承担着站后侧山上16口油水井的生产计量任务。梁冬、李登辉、马小军等一群平均年龄21岁的青年男女被分配到这里。他们意气风发,怀揣梦想,成了小站的第一批员工,共同承担着巡井、取样、平整井场、保养设备等工作。可这道坡海拔1300米,坡度70度,被村民称为“阎王坡”,坡下还有一个深达十几米的深渊,被称为“无人沟”,常有人和牲口不小心跌落,九死一生。当地还流传着“上了阎王坡,十人九哆嗦,从上往下看,吓得魂魄落”的顺口溜。

好汉坡上有16口油水井,坡下对面深谷里就是王三计量站。一座管桥连在两谷之间,沟壁陡立,463级台阶砌在70度的高陡坡上,那是站里巡井时唯一抄近的路径。这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抄近走可以节省20公里路程,若绕着山盘旋,宽宽的石子路像一条带子七弯八拐通向井场,为了省时,他们宁愿爬而放弃了走。从此,他们的巡井路在攀沿中像蜘蛛侠勇往直上。那是一条路吗?那是脚窝,是云梯,是键盘。脚窝里播下的是意志,是艰辛,是梦想,是不到长城非好汉的豪迈;云梯里是攀登,是窜高的产量,是向上的动力,是燃情岁月里的凌云壮志。那键盘上是跫音,是激越,是铿锵,是催人进发回荡着我为祖国献石油的石油神曲。

那位母亲是谁?有人说,是崔新花,一位在王三计量站干了25年的采油女技师。曾经清秀美丽的她,如今成了站里人人口中的“老崔”。她是好汉坡第一批主人,至今已在小站度过了25个年头。25年,她巡井爬好汉坡11560趟,带出了37位徒弟。好汉坡高陡,草丛丰茂,风咀嚼过,甚至连根拔走了。羊啃过,贪上一口就跌进了山谷成了冤死鬼。从此羊不去,放羊人用信天游唱起了酸曲:“上了阎王坡,十人九哆嗦。从上往下看,吓得魂魄落。”放羊人不去,石油人来了。他们必须每天要到这坡上巡井,似乎走在一根斜挂的钢丝上,前方是油井,脚下是深渊,而这个“钢丝”上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山风中的一片树叶,他飘向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绝对的墓地。

有人问她,“二十几年你一直待在这个山沟小站,你不觉得委屈遗憾吗?”

“有啊,没有更多时间照顾好家,尤其老人和孩子是我最歉疚的。”

一份寂寞,一份孤独,一份相思。突然她指着山崖边的一抹红惊讶道:“快看,山丹丹,多漂亮!”看着那束火一样鲜艳的山丹丹,老崔美美地陶醉着。山丹丹长在山崖上,长在背阴处,更多地长在这些采油工的心里,他们也便成了山丹丹,美丽、顽强、从一而终。

采一朵好汉坡的山花回去

这一生就会拥有蓝天

掬一捧好汉坡的黄土带走

生命就会获得永不熄灭的光焰

这些石油女工并不是丢下孩子到好汉坡做好汉去了,她们到好汉坡采一朵花,那花的名字叫油花;她们到好汉坡掬一捧黄土,那黄土的名字叫油砂。

太阳快要落山了,它压在黄土塬上,犹如挂在荒塬屋脊上的巨大金轮。晚霞如血,斑斑驳驳,大片大片溅出黄土高原深邃夜空的无数星宿。沉默中掩藏着一种企盼,一种人类难以品味,难以诠释的企盼,随着难言的苍凉,寂寞愈向纵深,便愈加苍凉。

采一的汉子采一的歌

采一的歌儿多又多

好汉坡上自古就有这条壑

采一的汉子留美名

歌声飞出山窝窝

好汉坡呀好汉多

虽不魏巍情自多

拼搏奋斗挑大山

双脚踩出这道坡

这些留在大山深处的石油歌谣见证了好汉坡上石油人的燃情岁月。不是因为一首歌他们去找油,而是因为找油才有了这些歌。这歌里的每颗音符浸润着一泼又一泼石油人的初心。从沧海桑田的天翻地覆到风卷红旗如画的油龙腾飞,捧一颗滚烫的油心汇入共和国的血脉,由初心谱出的旋律那是何等的雄浑和豪迈。

好汉坡上那463级台阶不再是当年那个巡井路,从原始的登山路到信息化的“千里眼”,这些石油人走出了一条高质量发展的坡度。安塞石油人发扬“好汉坡精神”,累计为国家贡献油气6900万吨,成为中国第一个整装开发的特低渗透大型油田、中国石油第一个被授予的特低渗透高效开发老油气田、中国石油石化系统第一个获得国家级“绿色矿山”试点单位……沿红砖砌出的台阶,一路有歌声飘来,那些歌声从卧地的音响里发出,深情、高亢、雄浑,那旋律替好汉坡发出生命之音、生活之韵、生存之情。《唱支山歌给党听》、《我为祖国献石油》、《南泥湾》、《好汉坡之歌》这四首曲子在大山深处的好汉坡轮回唱响,这座寂寞的山、精神之坡充满了活力,更有了撩人心旌的一份感动。长庆油田采油一厂党委副书记张智斌告诉我们,好汉坡是一道天然沟壑,一面陡峭山坡,也是一群热血青年,一腔忠心赤胆,一曲奋进的壮歌,一面精神的旗帜。《唱支山歌给党听》唱出了我们采一人的本色;《我为祖国献石油》唱出了我们采一人的底色;《南泥湾》唱出了我们采一人改变山河的雄心壮志;《好汉坡之歌》唱出了我们采一人端稳能源饭碗的精气神。

我在黄土塬上“淘”到两件宝:一座会唱歌的山、一块磨炼意志的磨刀石。这些铁人的后裔在“磨刀石”里找到了中国最大的油气田,也磨亮了石油人的理想、信念!这块“磨刀石”磨意志,更磨出掷地有声的如歌岁月。

陕北正在下雪,我们去,雪就不下了。

雪白的风衣把黄皮肤的高原装扮得分外妖娆。冰天雪塬,点点猩红,一幅陕北战雪图的大美画卷徐徐展开。一直在路上,一直在记录,一直被感动。走遍万水千山,只为寻找万千脊梁。在长庆,每一条小路都是好汉坡,每一道坡,都延伸进石油人的血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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