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

每次回到乡下，我常独自坐在自家院子里，映着星光观赏房顶上的瓦片。朦胧的月光下，像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些瓦整齐有序、布局分明，排列、勾连纹丝不乱，多像村里人与人之间的辈份。

几辈人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铸就了特有的乡邻观念，形成了固定的辈份。有了辈份，就有了称呼，就排布和罗列出了长幼有别的关系。如房顶上的瓦，一旦错了乱了排位就会出现缝隙、扭曲线条，失去整齐的美，下雨天会漏雨。不远的一个村里出了个人物，人称老天爷，名声传得很远。不知道的以为他有天神般的能耐，后来搞清楚了，原来是他和老天爷一样生有七个闺女，跟老天爷平起平坐，彼此对等。这不是乱辈，是调侃。

亲兄弟明算账一般，把辈份盘算得那么清楚，无论哪个家庭的孩子一出生，辈份就有了着落。同一个村里，不论关系亲疏，与人交往，开口就得把称呼挂嘴上，这是习俗，直呼其名，不把辈分当回事，大理上行不通。

小辈的不能直呼长辈的名，如下级不能直呼某领导的名，要叫也得在名字后面加个官衔。

最近听一位朋友讲，他特别喜欢别人叫他老哥。朋友解释说，叫大哥江湖义气重，叫领导职务太正规，叫老张老王的，又太俗气。叫原来在部队时的称呼，让人一听就知道过去是同道，行武出身，没当过兵的会怎么看。

人的一生也会经历许多的称呼，千变万化，最终还是为了维持和调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同姓不通婚，爷们近三分。在村里讲得最多的，说是杨赵是一家，不能乱了辈份。至于怎么就成了一家，有一个说法，要上溯到宋朝，杨家将力保大宋江山，满门忠烈，杨赵两姓就此结下血肉亲情，亲成了一家。同姓的，或者结亲之前彼此就有亲戚的，辈份上有了交叉，该称呼什么还称呼什么，就各叫各的。也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叫先叫后不改。嘴是两张皮，哪说哪有理，大家对此也都乐于接受。实际上，要改口可没那么容易，万不得已才走的一步，感情上要承受很大的不适，甚至还有不小压力。

                                                                          二○一八年一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