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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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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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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不欺人

大豆又是颗粒无收,接连两年都这样。一心想把地种好,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件很没面子的事。

也说不清具体原因,问题越发显得沉重和扑朔迷离,田野里长出了一笔糊涂账。告诉我这一消息的人,心理还算平静,没有明显流露出他作为土地主人的失望、懊丧和伤感。

土地养活了人的生命,人们对土地的感情决定了,对这样失败的种植,注定是不能接受的。秋收已经过去,土地又进入了新一轮的耕种期。远隔千里,我却对家乡土地和种地人的心情,有着难以消散的牵挂。

我想起了过去父亲在地里劳动时的情景。

我父亲是个做事认真的人,他在世的时候,每次到地里面对庄稼都像绣花一样。年轻一代认为不可思议,就连我的哥哥也觉得父亲对土地和庄稼过于精细。草是不可能出现的,该侍候到的地块,巴掌大也不肯落下。上到地里的土肥,也是每一棵庄稼都不能少,绝不厚此薄彼。“喝了元宵酒,锄头不离手”,我家的那把大板锄,父亲常年都擦拭得锃亮。锄头的亮光里,闪耀着父亲坚毅的性格和一定要把庄稼种好的铮铮誓言。

不管畜耕还是机耕,地头和边角,总有顾不到的地方。父亲每一次都会挥舞钢锹或铁叉,把碾压、踩踏得板结似铁的土地翻起来,土块打碎、地面找平,与大块地合拢为一起,等待播种。

后来,我每次看到有些文章中写到的,认真对待工作的要求——横向到边、纵向到底,就会想到父亲种地时的大局观、平衡观,还有几近刻板的执着。父亲总是说,地不说话,却从不欺人,你下多少功夫,就能多打多少粮食。父亲坚定自己的种地哲学,与土地为友,精耕细作,精益求精,相信自有他的道理。

这些年,我每次回到家乡,都会听到关于土地的诸多故事。村民最关心的已经不是土地政策的变化与否,他们对政府关于多少年不变的承诺有了明确的认识。说得最多的是庄稼的收成,刨去种子、农药、灌溉,以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人工服务,拿到手里的钱有几张。收获了付出之后想要得到的收获,皆大欢喜。收成不好的时候,各种说法甚至怨言怨气,就会甚嚣尘上,这些都可以想象。想到从前,倘若有一年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可能就会引发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小的方面来说,最常见的是相互间借债借粮渡过饥荒,再就是带着碗筷结伙外出乞讨,最可怕的是由此滋生的盗贼劫匪,会引起恐慌甚至社会的动乱。

按理说照现在的条件,一年二年少打了粮食,也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种地本来就是低收入的行当,如今又做了赔本生意,自然让人不爽,也心有不甘。毕竟还是农民,纵然不缺了吃和穿,手头也有了一定的积蓄,但对土地带来的丰收依然充满渴望。

在乡下,庄稼收成不好,地里见不到粮食,叫欠收。欠收的原因有多种,像小麦可能是因为扬花的时候下雨,受粉不均,还有就是小满灌浆上面的关键之时遇到了握脖子旱。像玉米,可能是该饱仁的时候缺水,该长的颗粒没长到头,空有一个棒轴子。红薯、芝麻、绿豆这些,怕水也怕旱,都是难侍候的主儿。

“水淹后不长了。”

“旱得不结籽了。”

豆子两年颗粒无收,一排排的豆荚都是秕子、空巢。排除旱与涝,是不是还有重复种植,土质发生了变化,土地不堪承受的深层次原因。

眼看着豆荚鼓不起来,就不再指望。同去年一样,“掩青”作肥吧,也好为下一季的小麦收成作个好的铺垫。土地都是机耕,车一趟过去,那空荡荡的豆秸便没入了地下,过不多久便沤作了肥料。这是两年欠收过后的收获,有点苦涩,但也留下了丰收的期待。

村民们在一个欠收的季节过后,可能会经常絮絮叨叨地说起欠收的原因,是反思自己对庄稼照顾的不周,也在想着天气待人的刻薄、给农事带来的摧残。

秋后好种粮,这是欠收过后的总结性说法。日子都过去很久了,又一茬的庄稼也种上了,村民们坐在一起唠叨琐碎事,时不时还会把话扯到庄稼上去,还有那本该收回却没了踪影的粮食。在对这一问题的认识上,大家的观点惊人的一致。谁能有前后眼啊,知道尿床一夜不睡觉,早知道那庄稼欠收,倒找钱也不种,一切都白费了。

欠收,等于是白忙乎、打水漂。

钱财、汗水和期盼都撒在地里了,没有取得想要的收获,也罢了。更可怕的,是还不明白症结在哪儿。

地是不欺人的,只是照这样不清不楚下去,明年的庄稼还怎么种。

                                                                                  二○一八年九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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