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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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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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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变的土地

有一天,猛然间想起了分田到户时的情景。村民们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从此再到地里去,都是给自己干活。

不过,除了喜悦,还夹带着声声叹息。大人议论最多的,是对好不容易得到却又担心失去的疑虑。多年大集体,一下子拆开分散单干了,心中郁结的一时无法消除的疑惑太多了,还存在着到手的土地到底该怎么耕种的茫然。

分给我家的地,有一块在村东南,南临小河,北靠鱼塘,旱可浇,涝可排,地理位置优越。有些事情不记得了,只知道当年种的是棉花,还套种着香瓜,俗称小瓜。

那段时间,因为有吃瓜的吸引,我每次放了学都会抢先往那块地里跑。还是生产队时,我也常到地里去,那时候也没觉得公家的棉花长多差,但跟眼前的一比,才知道自家的长势才是真正的好,看着都喜欢。我钻进棉花地里,就没了影儿。那年月,我几乎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身高。

棉花长势喜人,甜瓜也成堆,多得滚满了地。此前,每到夏天想吃个瓜,都要到集市上买,那一年算是开了眼,也过足了吃瓜的瘾。由此我也知道,村里的土地也能长出瓜来。原先吃不到,是没有种植,所以特别羡慕邻村的孩子,他们村里大量种植甜瓜,甚至还有花生。这是我对土地价值最初最原始的认识,想吃尽管种吧,大地无言,却能带给你想要的东西。

这些年,村里对土地的保护还好,比着经济发达地区的违章建筑成风,村里人的朴实、规矩令人敬佩。虽然也有建筑外扩和因而形成的空心村现象,总体上还在可控和允许的范围。那些埋葬着几辈人胞衣的老宅,依然是建房起屋的首选,也体现了对故土的怜惜、珍爱。因了这种相沿成习的传统保护,记忆中的乡村,才没有因为迅猛的发展和经济浪潮的冲击而失去原有的容颜。

在城里这么些年里,我多想拥有一片自己的土地,又怎么可能做得到。每次搬家,我都会在新的住处摆上几个坛坛罐罐,里面种上植物花草,以此亲近着泥土。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热爱土地的真诚,如同不忌惮于谈论那个时候的贫穷落后和过日子的煎熬。

我离开家乡后,村里因为各种原因重新分配过几次土地,我们家的地也从一个地方调整到过好几个地方。基于对村里土地状况的熟知,这么多年来,不管新分的土地在哪儿,都不会觉得生疏。都是生产队时期反复种过的,每寸土地上都洒下了汗水。

小河流水、池塘养鱼和抽水浇灌的盛景,只残存在昔日的时光里,一去不复返的乡野情调,时常化作思乡人的梦。灌溉依然要靠水井,只是那井被专业机械钻探得深不见底,人站在井沿朝下观望,看到的是一团幽黑的窟窿。

机钻井由透水性能很好的水泥预制管护着,等于把龙王爷降住了,泥土进不到井里去,泉路通透,用水有了保障。这些年,气候变化水位下降,沟渠干涸,池塘见底,过去离水近的地块,现在用水也不方便了,一来二去,村里人对土地的位置不那么看重了。大家处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从这一意义上看,对种地的投入更平等了。

前年我回到村里,在不见水的鱼塘四周打量,又看到当年第一次分地时分到我家的土地。这么多年,不知道它在多少人家轮转过,生长过什么庄稼,主人施过哪些肥料,待它厚道不厚道,它都默然无语,只在收获时节给人一个明白无误的回答。那一次我看到,土地现在的主人在那儿培植着桐树苗,能栽种的已经移走,剩下的都还小,有待来年的萌发和生长。

没有永恒,只有存在。没有一成不变的社会,我的关于永恒的意愿,在乡村注定是虚无不定的。故乡的变化无处不在,每次亲近总有陌生感扑面而来。许多不曾想到的新鲜事物,在时光四季的轮转里不期而至。因了陌生,才孕育和诞生了诧异、惊喜,也包括希望。

而不变的,只有土地,还有年年的耕种和或许与付出难以对等的收获。

                                                                         二〇一八年十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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