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初心

一只白色透明的水瓶，里面长着三棵富贵竹。

早先有一块大小适中的泡沫材料板在瓶口固定着，富贵竹得以挺直地向上生长。现在没有了泡沫板的支撑，以为它们会斜着朝各自的方向生长，哪知才过了不到一星期，三棵失去依靠的绿色植物，果敢地改斜归正，在离开瓶口不远的地方打了个弯，依然笔挺地向上而去。

如此这般，使三根原本直溜溜缺少变化的绿色枝条，各自平添了一弯曲线之美。

这是植物生长的一幕，发生在我家阳台上。

连日来的观察，使我不由地想起发生在农田里的故事。庄稼长到一定时候孕育了果实，有了身高和体重，抵抗风雨的能力反而下降了。小麦、玉米，还有高粱，这些高杆农作物成熟前，不幸哪天遭遇大风大雨，必将是一场灾难。原本挺拔的身姿，狼狈地扑倒在地，犹如一病不起的病人，不可遏控。灾情严重的，会成片成片的倒下，像遭到了磙子的碾压，场面令人伤感。待风停雨住，乡亲们就第一时间赶到地里，去扶倾倒的庄稼，站不住的，就一簇簇地靠在一起，用它们的叶子或绳子将它们捆绑好，由着它们相互扶持和支撑，合力形成直立的力量。当然，也不会忘记把它们已经松动的根部踏实，使根系尽可能地重新融入泥土，为正在挂果结实的庄稼提供养分，完成最后的使命。

在我小时，也多次跟着父亲到地里去，帮助受灾后的庄稼摆脱困境。父亲一再叮嘱，要我一定要把庄稼扶直、理正，不能马虎从事。有时不放心我粗心的劳作，就又对我过手的庄稼，进行再一次的加牢和巩固。遭此一劫，等于死过一次了，我不相信，庄稼还能有好的收获，甚至怀疑经此磨难，还能否存活下去。我和父亲的身上，会被庄稼枝叶上的雨水打湿，皮肤也会被刺出一道一道的红印。对于这样的付出，一时无法衡量值得还是不值得。

对我的疑惑，父亲不多作解释，只是说，傻孩子，你等着瞧吧，庄稼会重新振作起来的，到头来不少打粮食。我从父亲写满自信的脸上，似乎找到了答案。

大概三五天过去，我还是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态，来到那片土地，看望抢救过的庄稼。它们身子果然正了过来，又朝着向上的方向，开始了新的生长。一个最明显的标志是，在它们的根部都多了一道弯。

因为它们都有一颗向上的初心，父亲说，你越诚意地对待它们，它们越是初心不改，坚持走出逆境的信念越发强烈。那道弯，证明它们曾经遭受的挫折，以及在挫折中涌动的激情和奋起的执着。

稍后，我在书本上知道，植物有着趋光和向上的习性。趋光，向着光明，朝着太阳，就会减少黑暗和阴翳；向上，就有“不畏浮云遮望眼”的底蕴和勇气。

父亲的初心说，揭示了更深刻的道理。那颗向上的初心，也正是对农人辛苦劳作的回报。

人的一生，也同庄稼和瓶里的富贵竹，因为初心不改，总也不会忘记来时的路，哪怕身上再增添几道弯曲，依然保持着昂扬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