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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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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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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村里的女人不清楚还有个三八节,谈不上过。不知道村干部他们,也许知道也不肯说吧,万一个别难缠的妇女借口过节不到地里干活,说了等于自惹麻烦。农业劳动没个尽头,地里长着庄稼有事做,没庄稼同样有安排,庄稼人少有轻闲的时候。

三八节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那是外面的世界,一切与乡村无关。不过,村里女人也有自己的节日,那就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七夕节。

无论男女,也不管老少,村里人都会说:到了农历七月七,天上牛郎会织女。这一天,有多少人在仰脸观望啊,那璀璨的星空、浩瀚的银河,能带给人无数的情思和遐想。那儿真有喜鹊搭成的桥吗?牛郎织女到底怎么个相会法?他们又会谈论些什么?大人大概是能编出些故事来的,而且情节可能还会非常曲折动人,但却不肯讲给不懂事的孩子听,孩子小,还没开窍,不懂人事,也只能由着他们去想象,想象着那个未知世界的美好。

对七月七记忆最深,也最敏感的,要数姑娘们了。七月七要到了,她们提早几天就开始悄悄走动串联,密谋着,合计着,期盼着,热情高涨。定下来了,定下来了,今年的聚会还选在花枝家,包括包扁食——必不可少的传统活动项目,也在她家进行。也因为有了吃的,一年一年才吸引那么多人参加。花枝这一年刚好十八岁,已经早早定下媒,未来的婆家在八里路外,一个临着大河的村子里,对方是公社小学的代课老师,戴一副近视眼镜。村里有见过这位乡村知识分子的,也不肯称他为老师或先生,而叫“眼镜”。

七月七当晚,姑娘们早早地如约来到花枝家。她们简单分了工,就开始了紧张的忙碌,择菜,洗菜,切菜,调馅,擀皮,洗碗筷,抹桌子。韭菜起了苔,必须把枯萎的叶子和已经老得像秋草一样的苔干去除干净,才能做包扁食的馅。插不上手的,就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别人忙活。

两个才过门的小媳妇,还在留恋着做姑娘时的美好时光,不顾男人的反对,也不甘寂寞地跑过来,加入到女孩子的队伍里,而且成了主力军。她们以过来人的身份,调侃着还在成长中的姑娘们,屋子里充盈着清脆的笑声。话题最后还是扯到花枝身上,一个生性泼辣的媳妇说:花枝,“眼镜”啥时候来看你?花枝低头不语。另一个说,明年我们还能一起过七月七吗?几个略小的女子,也明白了小媳妇的话意,两腮绯红,只会嘻嘻地笑。花枝也是心花怒放,经不住众人的盘问和哄笑,就应答道,明年还在她家包扁食,她才不嫁,说罢,深深地低下了头。

在这样独特而又快乐的时光里,男孩子再焦躁不安,也掺不进来。他们不甘心自己没份和靠边站的冷落,满心期待地猜想着今晚可能发生的故事,而最为惦记的还是吃。女孩子们一开始就预料到了,擀皮剁馅的时候,故意多备上一些。先尽着姐妹们吃,剩余的,就是他们的口福了。

除了吃,男孩子还总想打探,她们谁吃到了针,谁吃到了钱,谁吃到了笔。这些东西,和七月七连在一起,多少年来已经被寄予了很深的寓意。吃到了针意味着手巧会做针线,吃到了钱意味着能发财,吃到了笔意味着会读书写字。所谓的针、钱和钢笔这些,都是替代品,事先和馅料一起包在面皮中的,和别的扁食一个样,也一同下进锅里煮,这是整晚活动最吸引人的一个环节。得知了结果,有心的男孩子会牢牢记在心上,并想着一定要见证一下,好的兆头会不会真的在某个女孩子身上应验。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虽然也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虚拟的想像中的,当不得真,却也可以在渴望中享有对人生未卜先知的快活。

七月七,在乡下女子的心中神圣无比。这一天,她们每个人的心底都会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家长们也受到了感染,少有的格外开明,随她们玩吧,一年就这一次,很少有很早就来叫孩子回去睡觉的。女孩焕发了自己爱美的天性,她们光鲜的衣着下面,也闪动着一颗对未来怀有美好憧憬的金子般的心。七夕节,又像一个分水岭,一个年头一个年头,女孩子们告别自己的童年、少年,直到长成大姑娘,嫁给所爱的人,组成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中原民风的质朴,乡野少年的无瑕,还有对未来生活的遐想与追求,造就了那如梦如幻般的清纯与美好!那帮在门外不停欢闹的男孩子,那群在屋里忙着包偏食的姑娘们,多像天上的牛郎织女!

                                                                              二○一二年七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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